人,总是爱听,自己想要听到的东西。
思结俟斤的这一番话,说的义成公主都有些心动。
不由的盼望,地上的这人,真的是一个卑鄙怯懦的逃兵。
只有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从噩梦之中清醒。
醒来之后,或许会发现,己方并没有战败。
王庭突骑兵,也依旧还在。
可惜这种事儿,究竟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不管这人身上,到底有没有伤势,可那种心如死灰的情形,是骗不了人的。
作为亲身经历着,义成公主,最有体会。
抱着万一的心情,她正要开口,让门外的武士,再抓几个败兵过来。
可跪在地上的那人,却在听了思结俟斤的一番话之后,却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笑声源源不断。
可这种笑声之中,却没有半点儿喜悦,有的只是毛骨悚然。
笑了良久之后,那人才转过头来,看着身旁之人,诡异的说道。
“原来是你!”
“我认识你,你是思结部的俟斤。”
“思结俟斤啊,你见过天神吗?”
“什么?”
此人的这一番话,思结俟斤都不禁有些哑然。
明明说的,都是战事上的事情,可为什么又扯到天神上去了?
尽管心头有些好奇,可思结俟斤不屑一顾的“呸”一口,径直转头了头去
,连看都不愿意看那人一眼。
可那人,却并没有丝毫理会思结俟斤,反倒是看着义成公主,慢条斯理的说道。
“可贺敦不是想知道,我们是究竟如何战败的吗?”
“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们是遇到天神了。”
“人怎么能打败神?”
“河畔的突骑兵如此,这定襄的小城,同样也是如此。”
“只要契丹人愿意,一个冲阵就能打破定襄的城门。”
“到时候,不论是城中的牧奴,贵人,还是思结俟斤,亦或者是可贺敦,都是恶狼口下的羔羊,没有人能够例外。”
“可贺敦还是先想想,要如何讨好契丹人吧!”
“说不定,契丹人会看可贺敦隋人公主的身份,让你也做契丹的可贺敦呢!”
“放肆!”
不等义成公主发话,站在身后的侍女,反倒是率先勃然大怒。
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是想讽刺公主伺候了父子四人吗?
一个小小的败兵,如何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这话让她恨不得,把这人的脑袋按到火盆之中,直接烫死。
反倒是坐在上首的义成公主,心中暴怒,脸上却不动声色。
犹如清风过耳一般,一脸平静的说道。
“哦!”
“你是这么想的吗?”
“那你倒是给老身说说,你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天神?”
义成公主的话,让跪在地上的拿人,心中本能的一惊。
可随后又在瞬间想到,反正自己已经死定了,又何必畏惧这个女人呢?
若不是思结俟斤,用逃兵来污蔑自己,自己也不愿意对可贺敦恶语相向。
一脸坦然的败兵,并没有再看义成公主,反倒扭过头来,一脸诡异的看着思结俟斤,面带讽刺的说道。
“俟斤不是想要看看我身上的伤口吗?”
“我这就指给你看!”
说罢之后,竟然缓缓的脱下了皮袍,露出了古铜色精壮的身子。
等众人看到这一幕,却全都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
这哪里是没有伤口。
这伤口分明就是如同冰雹砸过了一般。
而才刚训斥过此人的,义成公主的侍女,更是吃惊的捂住了嘴巴。
从未见过,有人伤口糜烂至此。他难道不疼吗?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兵器伤到的啊!
帐篷中的三人,吃惊不已。
而那残兵,却像是丝毫没有感觉一样,抬手一指胸膛,道。
“这里,应该是被肋骨挡了一下。”
“若非如此,破片早就刺破了心脏,而不是只有肋骨折断,这点儿小伤了。”
“这一处,却是被直接钉了进去,若不是还有东西堵着,我琢磨着,我早就失血而死了。”
“至于这一处……”
那人指着自己的伤口,
将所受的重伤,娓娓道来。
可听着的众人,却越听越心惊。
这人哪里只是心如死灰,一具身体,也已经变得如同破烂儿一样,随时就能死去。
而即便如此,他还在这里谈笑风生。
他难道是铁打的不成?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逃兵?
这么说,他说的全都是真的!
义成公主和思结俟斤面色苍白,一旁的侍女,更是几欲呕吐。
而下方坐着的那人,却面带笑意,一脸不屑的继续问道。
“受伤如此之重,可贺敦和思结俟斤,是不是好奇,我这伤,究竟是什么造成的?”
说着,眉头都不皱一下,伸出了一只脏手,竟然不管不顾的从伤口中,掏到了肚子里面。
“咕隆咕隆!”
一阵内脏被翻动的声音之后,那人面带一丝喜意,竟然直接从肚子之中,掏出了一个破片来。
这个被鲜血染红的碎片儿,应该只扎在了脾脏之中。
若是在留在肚子里,能堵住脾脏中的血管而的话,还能让他多活个一时半刻。
可现在,被这人从内脏之重取出。
一瞬间,奔腾的血水,犹如脱缰的野马一样,汹涌而出。
像是瀑布一样,冲出了伤口,挂在了那人的小腹之上。
“血!”
“血!”
侍女惊到手足无措。
就连义成公主和思结俟斤
,也是一脸的动容。
而那人,却依旧面不改色的,将手中的那东西,举到眼前,抬头仰望,仿佛鉴定材质一样,这才说道。
“可贺敦,思结俟斤,可看出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等两人回答,那人却径直说道。
“没错,是骨头。”
“准确的来说,是头盖骨。”
“那人,凶猛如同天神一样的契丹人,率领百人冲阵。”
“若是按照以往的道理,这种规模的人,敢直面王庭突骑兵的话,不过是像虫子一样,被直接碾碎。”
“连一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可那人不同。”
“他挥舞这手中的狼牙棒,只是一帮,就砸碎了排头兵的脑袋。”
“那飞溅的颅孤,像是炸裂的山石一样,四散飞溅。”
“直接将周围最精锐的武士,打的犹如筛子一样,死了一地。”
“瞬间清空了大阵。”
“而就是这颅骨的破片儿,在穿透了几人之后,依旧带着无可抵挡的巨力,将我打下了战马。”
“若不是前面死的人够多,这宝贝,也不一定会留在我的肚子里。”
说罢,一脸祈求的将手中的骨片,放在地上,然后说道。
“我要死了,求可贺敦把这骨片儿,交给我的儿子,当做传家宝,传下去。”
说罢,普通一声,脑袋抵地。
竟然直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