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请问是陈启沅先生位于长城小镇的四合院吧?我们是魅力之家装修装饰公司的,听说陈总这栋四合院要进行施工布展,我们什么时候能和陈总见面聊一下啊?您问我们,我们是谢总介绍的……您不知道谢总?哦,陈总知道,您可以问问他……什么?陈先生出国了?那多久能回来啊……哦,那行,我们等先生回来再联系!好好,再见。”
“怎么着,那老小子还真没在国内?”我刚把电话挂断,肖老二就忙不迭的凑过来问道:“他要是没在家,他们家的佣人管家不会这么轻易让咱们进去吧?就算是闹鬼,是不是也得等他回来再处理?”
“回来?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瞥了一眼肖老二,递给一脸不乐意的钱锦一颗烟继续说:“你们平时都不读书看报吗?两星期之前,各大主流媒体就已经发布消息,说陈老板当选了新一届民间文玩艺术爱好者协会副会长,下个月还要配合文旅部推出的长城文化带活动,在他这四合院开文玩艺术展,到时候只要提前预约买票,连普通老百姓都能进来瞧个新鲜。现在各路媒体可全都盯着呢,别说闹鬼了,就算这院里出来进去个风骚性感的大姑娘,都立马能给你传到网上。他陈启沅是什么人?地产大亨!他自己家里都不干净,谁还敢买他开发的房子?你要是陈启沅,你敢就这么拖着,让那些小报记者编故事?
“那咱们这事,用不用给梅总说一下?”见我这么说,肖老二还是有些忐忑:“咱现在可算正式上班了,要是其他几个部门看见咱们三部的位置总是没人,会不会说三道四啊?”
“没必要跟梅总说。要是有人问,就说跟咱们钱总出去联系业务,我看谁还能给咱扣上旷工的帽子……哎呦,好你个肖老二啊,刚才还骂骂咧咧嫌老板给的红包小,这这会儿事还没干,就想着在领导那打小报告了是吧?告诉他干嘛?等着他说你们拿着工资不想着好好工作,去有钱人家里瞎折腾?我告诉你,你要不敢去趁早提出来。我也不为难你,以后少上我那儿蹭免费的饺子吃!”见我这么说,肖老二咧嘴一乐:“不是不是,毕竟咱们这次可是去公众人物家里搞事,要真捅出篓子,总得有个背锅的吧……”
“先说好,我们正一道是抓鬼的,可不是养鬼的。我可没地方给你找鬼去啊……”钱锦这老娘炮还在因为我让他演这出戏而耿耿于怀。“这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嘿嘿……”对于去哪儿找鬼,我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胡闹!你难道不知我生前是降魔驱鬼的?如今却让我堂堂阴山弟子潜入民宅扮鬼闹事?这成何体统!”晚上,就算我用二百多一瓶的杏花村把洪佐请出来,这个老牛鼻子还是跟我瞪起了眼。
“洪仙师,您别瞪眼啊,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嘛……”我赶紧把酒瓶子往洪佐面前推了推,配笑着说:“如果陈家大院真的和耶律重元的陵墓有关,您就不想知道这里藏着什么猫腻?您就不想弄明白,为什么垂阳子他老人家会去那座辽墓?所以这次劳您大驾,也并不仅是闹鬼吓人,万一能在那所宅院里发现更多垂阳子留下的痕迹,对您来说岂不是好事?这怎么能叫胡闹呢。”
听我提到垂阳子和洪佑,刚才还吹胡子瞪眼的洪佐明显有些怅然。他又吸了一口酒气,幽幽的说:“我阴山一脉自古至今便以驱鬼驭尸名扬天下,就算身死之后魂游地府,阴司鬼判、十大阴帅对我派派众也是礼遇有加。不少没什么名望的弟子,都成了各路鬼王、阴司家中的座上宾,就连阎君殿上也不乏前世为阴山弟子的重臣。最不济的,凭借生前与阴差往来的关系,也能在投胎之前,给自己的下一世定个殷实之家。若不是刺杀师尊的真凶尚未水落石出,我又岂会留恋这纷乱烦扰的尘世。也罢,看在今日酒水强于往日的份上,我便帮你这次。”
“有洪仙师出马,何愁大事不成,嘿嘿!”见洪佐点了头,我心里也算踏实下来,便和洪佐聊起了天。“我说老洪,你当初不是说,你们两人大闹路怀庸的北玄宫之后,垂阳子仙师并没有与你和洪佑一起回到阴环冢。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就在这段时间,去了这座辽墓?”
“我与洪佑自大都出发,即便乘坐冥媒驾驭的马车昼夜不停,但路途遥远,洪佑又身受重伤,回到阴环冢也足有一月有余。这段时间师尊别说探访一座陵墓,就是再修一座墓,他也有办法。不过毕竟家师生于东晋,千百年来遍游名山大川,谁知道他老人家是何事到此一游呢……”
“也对,毕竟是一千多岁的人……哎,仙师就没有告诉过你,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超脱生死轮回,成为长生之体呢?”说实话,这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毕竟几千年来,长生不死都是人类极致的追求。我也是个身在红尘中的俗人,自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只是要像垂阳子一样,以那种鬼样子来换取长生,还要借助尸体作为傀儡才能在人间行走,我还是不敢苟同的。
“这件事,师尊一直不愿多谈,只说追求长生不过是人的一场迷梦,若非自己痴迷阴山术法,渴求有无限光阴修炼精进,又怎会成为这虚妄的写照。若是问的紧了,他便将我赶出阴环冢,去贫瘠之地与贱民共处百日,且不得施展术法。说待我体验过世间之苦,看我还想不想长生。”洪佐摇着头笑了笑,继续说:“我阴山一脉自开山立派以来,便主张轮回往复、向死而生的观点。认为万物生灵,无非是在人间与地府间寻回更替,至多是在一个地方住久了,换个地方住而已,从未将生死作为或喜或悲之事。作为阴山弟子,我自然也不会在意生死。这种事问多了,反而会让师尊恼我对本派的见解不深,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要是这么说,垂阳子他老人家在仙逝的时候,也一定非常平静吧……”我本是无心的一句,却好像戳到了洪佐的痛处。只见他原本垂在身后的长发突然炸开,在空中无风自动,脸色也从酒后的红润变的铁青,一股阴寒之气从他的眼睛里射出,盯着我的脸说:“就算是这样,我师尊就该死吗?洪佑这大逆不道的畜生,就该对他的救命恩人下手吗?!”
“好好,算我多嘴行不行,洪仙师?我自罚一杯行不行!”见洪佐脾气说变就变,自知说错话的我赶紧抄起酒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反正被洪佐嗅过的白酒,喝在嘴里也如白开水一样。一饮而尽之后,我见洪佐的长发逐渐落下,知道他只是一时气恼,便试探的问道:“现在一切定论为时尚早,垂阳子仙逝有太多谜团,谁敢保证一定就是洪佑所为呢?别说你们那个术法横行的时代,有点道行的就会七十二变;就是在前些日子,那个潘二虎不也是假扮成老潘头的样子,差点要了我们的命吗?”见洪佐闭着眼不再言语,我叹了口气继续说:“要是有机会还能见到你这个兄弟,真不知道你们哥俩会是什么表情。”
“恐怕没这个机会了……”洪佐木讷的嗅着酒瓶,眼皮都不抬的说:“自打我离开阴环冢,十几年来到处打探他的下落,也不止一次做法打算招来他的魂魄,但全都无功而返。后来我将自己封在人头之中,到今日又是六百余年。天晓得他如今已投胎几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哎,看来要是想知道洪佑的下落,只能有机会去地府查记录了。”我喃喃自语道。
“自作聪明!若是如此简单,我直接被阴寨里的阴兵抓去岂不更好?”洪佐蔑视的看了看我说道:“我卒于洪武十七年,若按照冥府律例,魂魄离体便应被拘入阴曹,晚上一时三刻便要治我怠慢之罪。如今我漂流尘世多达六百余年,早就成了地府通缉的要犯。我只要出现在阴曹,立刻就会被缉拿归案,落得个永世不得超生。”
不下地府找不到洪佑的下落,下了地府洪佐就得面临终生监禁,想想这个老牛鼻子也是不容易。我本想再说几句安慰的话,却被洪佐制止。只见他用力嗅尽最后一口酒,便懒洋洋的向后一倒,消失在我的面前,耳畔中只回荡着洪佐的声音:“有件事必须提醒你,你我毕竟阴阳两隔,我每次附于你的肉身,都会损伤你的元气。虽然你服下妖蟾内丹,复原的速度会远超寻常之人,但若要我再次附身,至少也要半月以上。否则就算我强行附体,也难以发挥应有的实力。所以我奉劝你此次行事切不可莽撞,若是再遇到危险,就别再指望洪某临危救命了……”
坐落于京城北部的长城小镇,本是长城脚下一个环境秀美,设施完善的高档社区。因为大气的设计格局和风水绝佳的传言,让京城不少富豪巨贾青睐有加。几十座古香古色的庭院式建筑,更为这个每平米二十多万的豪庭别墅小镇平添了几分贵气。微风徐徐的夜晚,在自家的露台上,与国色天香、风情万种的佳人相拥相伴,在侍者无微不至的服务下品尝一杯香醇的路易十三白兰地,观赏满天繁星下的古长城,让这些宅院的主人感到此生无憾。只不过这几天,安逸静雅的长城小镇,却传出了一些诡异的话题。
“徐姐,你听说了吗?我们家老陈那天值夜班,说巡夜的时候还听见陈家大院里有女人的哭声,还说死的冤啥的,你说不会他们家真不干净吧?”小镇的中央广场上,几个保姆打扮的女人,有的抱着雇主家的孩子,有的牵着雇主家的狗,在温暖的阳光下晒太阳。而这个时候,也是他们讨论各家八卦的难得时机。此时,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边在给一只打扮漂亮的马尔济斯犬梳理着毛发,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在这里当保安的老公,那天巡夜时候的见闻。而装扮成物业清洁人员的我和肖老二,就在附近假装掏着垃圾桶。
“咋样?这回信了吧?我早就说那姓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害过多少人呢,他们这些做地产的,哪个不是做地头蛇混起来的!那天我跟你们说,让你们少拉着主家这些少爷小姐们往陈家那边玩,你们还跟我犟嘴!这小孩子眼睛明,魂儿又弱,万一给吓着了,他们爹妈不是当大官的就是做大买卖的,你说你们哪个担待得起?”那个叫徐姐的大概四五十岁,有节奏的轻拍着趴在她肩膀上的婴儿,却不影响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般的说教,即使那个婴儿一口奶吐在她的肩头,她也浑然不觉。
“对的对的,我们家老板不是做小煤矿起家的吗,在这养的是个小三。那天他来这儿,我听见他还和这小三说,已经有小报记者听说了这些传闻,开始在他们家附近转悠了。他让小三少往陈家那边走,万一让那些狗仔队发现他在外面有情妇,对他影响不好,哈哈哈……”一个南方口音、身材微胖的保姆也跟着凑齐了热闹。
“你们不知道吧,我家一个亲戚原先就给陈家打工的,就是因为他们家后院经常有鬼影子,后来才不做的!”一个满脸雀斑的保姆等了半天,终于插上了话:“我亲戚说,前些日子还有个施工队的进来挖井,结果人疯了,那陈老板都不愿意赔钱的!有小道消息说啊,陈家想找人把这事给平了,可来的都是骗子!陈家可花了不少冤枉钱的!”
“嘿嘿,老洪他可以啊,还会装女鬼吓唬人呢……”正在将塑料瓶子往麻袋里装的肖老二嘿嘿的笑着说道:“我看下一步就该让钱老大上场了吧……”
“再等等,饺子都下在锅里了,揭锅着什么急!”我把头上的帽子压的更低,小声说道:“你也听见了,姓陈的为富不仁,到今天老许出事,他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我就是要让他家宅不宁。而且,钱老大出来,一定要有仙风道骨,还要恰到好处,不能上赶着给他们除妖驱魔,稍微做的不到位,可就让人瞧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神情萎靡、一脸倦意的中年人叼着烟从远处走来,几个保姆立刻闭了嘴。待这人走远,那个叫徐姐的立刻指着中年人的背影说道:“这人叫陈有德,是陈老板的远房亲戚,自从他们这儿频繁闹鬼,他们家之前的佣人不少都辞职不干了,陈老板就把他这远方堂弟叫过来打理,说白了就是没人敢来。他这堂弟听说以前也是在黑道上混的,刚来的时候耀武扬威,你看就这几天的功夫,你瞧他那弯腰驼背的样儿,跟背着个女鬼差不多……”
在一旁的我很是惊讶,我甚至开始怀疑徐姐并不真的是一个保姆。因为在我的阴阳眼里,那个叫陈友德的中年人,背上真的背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