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上午匆匆忙完政务,新文帝把时间空出来,专门等小两口的到来。
园子里树等来了和煦的春风,枝条上争先恐后爆开新芽,朵朵小嫩绿怯生生冒出来,没有寒风,没有霜冻,嗯,舒服的温柔,大力地生长着。
春天就是一个让人沉醉的季节,新燕啾啾叫,白鹭临水立,桃花树下花开,让人沉醉得想着心里的那个人。
昨夜里,新文帝独自来到皇宫中给秦茹之立牌位的佛堂,对着她黑黑的牌位,轻声诉说今日儿子的娶亲。
窗外,小风小雨,在这温柔夜里,似乎这风雨也变成高山流水,又似乎是曲中人说,那藏着的音律如诉如泣,浮舟往来,历历在目。
只是风还是风,雨还是雨,从来不是她,踪迹难寻。
他没有见到她的最后一面,也不知道最后她是怎样的怨恨离开,但是他知道她经历的种种一切,没有他在的时候。ωωw.cascoo21格格党
秦家人把秦茹之母子当成是待估的商品,而不是秦家的女儿,她的价值随着战争的变化而起伏波动,他打胜仗时,她就是讨好他的工具,当他节节败退时,她是叛军的私妾,是家族不安的源头。
昆阳大战前,天下人都知道,他大势去了,此战不过是垂死挣扎,就像案板上的鱼死命摆脱,却仍然被刮鳞,刨肚,难逃一死。
没有人看好他,于是秦茹之淹死了,可他知道她会游水,而且游得极好,江河中都能横渡的人,岂能在池塘中淹死,这不过是掩饰谎言的借口。
结果往往不按这些人预想的路线走下去,他胜了,大胜,但却去晚了一步,没能救得了她,只救出还在高烧中的秦初尧。
他还记得秦家人在火光下瑟瑟发抖,面如死灰,一家老小畏惧低下头,不敢看着他,也知道走错这步棋,大势已去,但却还心存幻想,毕竟秦初尧还活着。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胸开阔之人,他的心眼只有那么一点大,对他
。好的,会记住,不好的,也会记住。在他有能力时,好的和不好的,他该报恩就报恩,该报仇就报仇。
秦家的人,他没杀。
杀人是件多简单的事,跪下,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或者鸩酒一杯,肠穿肚烂。
这些都太短暂,太不痛苦,不足以表达他的愤怒,真正的杀人,一定要诛心的。
他抄了这个已经几百年的世家,剥夺了他们的地位,流放了他们至荒野,曾经尊贵的男人和傲娇的美娇娘,脸上都刺上金印,这是人人都知道的罪犯,下贱人,没有人能看得起,他们会带着这样的耻辱生活一辈子,像狗,像猪一样的活着,吃不饱,穿不暖,被人欺负羞辱,直至死去。
从高高在上,到跌下云端,看不希望,永远都是绝望和苦难,无法翻身,这才是最大痛苦的。
他们的疼,是他的愉悦。
而现在更愉悦的是,秦初尧大婚了,他过去遗失的,带有遗憾的,在儿子身上得到了圆满。只要儿子不走他的老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他就已经很是欣慰,就像是圆了自己的梦一般,也圆了她的念想,想必在百年之后,茹之看到这些,也许会原谅他吧。
午后的宫殿格外安静,他有点昏昏欲睡,直到曹公公叫醒了他,睁眼的迷糊中,看到殿外的不远处,两个人踏着金色阳光而来,眼里溢出的幸福,藏不住的爱,让他羡慕极了,如果不是当时的他自私了,他和茹之又会怎样呢?ωωw.cascoo21格格党
答案是未知。
看着两人的跪拜,他微笑着,仿佛像看着当年的自己和她,如此满足,又有些恍惚。
“以后,夫妻要之间恩恩爱爱,相敬如宾,以礼相待,这样才能家中美满,日子和美,夫妻才能长期相处。”新文帝把想了许久的话说出来,这也是当初秦茹之跟他说的一句话,现在他把这句话又转告给眼前这两个年轻人。
“是,父皇。”两人恭敬行礼,异口同声
。。
真的是春风润物,秦初尧看到新文帝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和喜悦,又听到他的点点叮咛,心中有些柔软,说道,“晚上我们包汤圆,代表团团圆圆,父皇可愿来府里一起包汤圆?”
踏出这一步有点艰难,心结也没有完全打开,但是,他还是迈出了这一步。回忆虽在,生活总是要向前的。
新文帝乍一听这话,有点楞,但随即又高兴得站了起来,眼都圆圆了,“好,好!”这也是儿子第一邀请他,也是第一展现出他的柔软态度,好似眼前乌云突然散去,露出漫天繁星。
“朕去,呆会我们一起走。”他说着,然后想起了什么,匆匆向往外走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换身便装。”他的步伐大且稳,浑身带着风,春风,“老曹,朕要更衣,快点。”
曹公公赶快伺跟着候着,随同一起。
大殿上,新文帝说风就是雨,说走就走了,只是让他俩在这里等着。
“你是想通了?”艾馥眨巴眼问道。
“很复杂,也说不上想通,也说上不完全原谅,至少觉得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可恶。”他只是觉得父亲有点小可怜,有点像讨要吃食的狗子,拿到肉骨头的一瞬间,眼睛马上都亮了,有点于心不忍。
“慢慢看吧,我也不是帮你父皇说话,但今天你能主动邀请他到府上,我觉得你在蜕变,不管是思考,还是心胸。也许在以后的相处中,你能感受到一些可能以前没有感受到的东西,或者说情感。”艾馥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人生几十年的过往,如同流云般散去,溃散不成句,失去的,逝去的,缠绕的,解开并非一朝一夕。
只是,秦初尧在封闭的心里,已经对新文帝开了一丝小缝,透过这小缝,他在观察,也在犹豫,至于这小缝能不能真正变成一扇敞开的门,能否于春光中,剔除黑,能否于笑靥中,剔除伤痕累累。
这条路,交于时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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