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这满脸千沟万壑,腰板都累弯了的老太太,董甜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
她之前接济了老太太那么多,权当做慈善积德了,也没什么所谓,但是今天,她绝不会让周子义好受!
周子义一听这话,脸都白了。
是啊,他怎么忘了!
董甜她儿子就在连艺美校上课,她早就知道自己只是个助教的身份了!
然而还没等周子义辩驳,周老太就先不乐意了。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那又黑又粗的手指头就快怼到董甜脸上去了:“你别在这胡说八道!我们都是本分人家,我们管你要什么了?!”
“老太太年龄大了忘事吧?”董甜冷静道,“那我算算啊……逢年过节的鸡鸭鱼肉,冬天的花棉袄,夏天的凉席和西瓜,你孙子平时买水彩画笔的钱,他脚上的老布鞋……”
“哎呀,其余零零碎碎的我就不算了。您看,你们一老一少,是把这些东西给我吐出来扒下来呢,还是转换成钞票还给我呢?”
老太太面红耳赤,“那、那是你自己心术不正要主动送的,有什么脸面还管我们要!”
董甜做惊讶状,“啊,那老太太你是承认收过我不少礼了?”
她冷嗤一声,站起了身,继续道,“我董甜向来是敢作敢当的人。过去,我确实被猪油蒙了心,做了很多不应该的事情,这事儿,我认。可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我能及时醒悟悬崖勒马,认清了现状以后再也没有主动跟你们家人说过一句话,更没在外人面前说过你们祖孙一句不是。就冲这,在座的所有人都值得上给我叫一声好!”
“可周子义呢?他敢当着皇天后土和这么多村民的面发誓,他没有管我要过钱,没有厚着脸皮怂恿我给他买这买那吗?!一块破糖就想骗我给他五十块钱,这就是前不久的事儿吧?周子义,我还忘问你了,挑大粪挑得快乐吗?”
周子义气得嘴唇都在颤抖。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董甜站在原地,没有一丝脸红。
她心里清楚,过去的董甜,在所有村民们心里,都是不守妇道,不知道享福的傻子一个。
没人看得起她,她也不指望着这几个月的改变,就能扭转所有人对她的看法。
而且大家都这么爱捕风捉影,她说的这些事,这些人一定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如果她藏着掖着,不敢让别人说,那倒更让大家觉得她心里有鬼了!
所以今天,她就堂堂正正站在这里,把自己做过的蠢事都说清楚,村民们才会更相信,她是真的知错能改,要改邪归正了!
这不么,旁边有几个大哥大嫂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上了,都说董甜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大家都是明眼人,过去他们看不上董甜,也未必就能有多看得上周子义。现在董甜把话说开了,大家顺着猜也能猜到,周子义指不定怎么哄着人家丫头给他花钱呢。
呸!令人不齿!
周老太显然也听到了这种议论,她捂着胸口,眼看着就要背过气去了。
董甜知道,这老太太其实啥事没有,都是装的。
上辈子如果她没记错,这老太太康康健健地活到了九十九呢。
周子义急了,立刻朝董甜吼道,“董甜,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过去那些事,你也好意思摆到明面上说,你也不嫌磕碜人!不管你我之间有什么恩怨,至少我还是你儿子的老师!你这样,你、你是不尊师重道!”
“啊?”董甜掏了掏耳朵,好像没听清似的,“尊谁重谁?你啊?我是尊重你每天在学校干的都是洗笔擦黑板的活,还是尊重你不知道拍了校长多少的马屁,才当上一个小小助教啊?”
许梦伶见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完全懵了。
这……这可不是她想要的场面啊!
今天叫董甜过来,不就是想让大家亲眼见证,她依旧对周子义念念不忘,她依旧想着红杏出墙吗?!
可董甜,她怎么变得这么牙尖嘴利还头头是道了?!
宋颜在一边脸色也不好看,桌子下的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裙摆。
许梦伶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别说了,你们两个干嘛呀,是闹什么矛盾了吗?平时大家都是关系那么好的朋友,今天这日子怎么还不高兴了呢?甜甜,你说话别那么咄咄逼人,还是快把生日礼物送了吧,别不好意思了!不管送的什么都是你对子义哥的一片心意呀,快拿出来吧!”
说着,她就眼疾手快要去抢董甜手里的布包。
她可看得一清二楚,这布包,董甜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攥在手里,里头一定是装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今天,还非要看看董甜到底准备了什么!
董甜一个猝不及防,就那么被许梦伶抢走了手里的包。
她“哎”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夺了回来,许梦伶的手还“咣”地一声撞到了桌子上。
许梦伶一下就火了,这个董甜,真是给脸不要脸,还敢跟她动上手了!
可她刚要说话,只见周子义家的院门,又被缓缓推开了。
那嘎吱的推门声,在这僵硬寂静的氛围里,几乎算得上刺耳。
于是众人纷纷不约而同扭头看去。
到底是谁这节骨眼儿上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