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晚饭吃得也很沉默。
本来这个家就是这样,陆慎廷向来寡言,陆行舟这小子也不爱吱声,若是董甜不出来活跃气氛,那简直就像个聋哑人家庭。
董甜没猜错,陆慎廷就是不高兴了。
因为董甜和许梦伶在家门口说的那些有关周子义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陆慎廷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就是那种给脸上鼻梁的典型写照。
前几天看董甜一直偷摸忙活着什么,他竟然也敢想,还以为董甜是要做点什么东西送他。
还藏着掖着的……
结果呢,她并不是怕他提前发现失去惊喜,是因为那东西根本就不是给他准备的,是给别的男人!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五月份了……那姓周的生日到了。
周子义是个大学生,全村都与有荣焉。
他那个七老八十的奶奶好面儿,每年都恨不得在村口摆个流水席给她孙子庆祝生日。
周子义生日的这一天,是周家老少最风光的日子,是董甜最殷勤的日子,也是他陆慎廷最窝囊最憋气的日子。
前两年,他干脆带着儿子进城去玩,眼不见为净。
可就算这样,回村以后,那帮村民们还要继续大肆议论好几天。
陆慎廷已经逐渐麻木了。
但董甜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就好像是将他那颗好不容易坚硬起来的心脏捧在最温暖的手心里,一点点捂化的过程。
可她忘了,刚解冻过的东西最脆弱,稍稍一点颠簸,就会受伤。
要搁平常,董甜肯定好听话倒出一箩筐来哄她男人,再不济也得死缠烂打问出陆慎廷到底在为啥不高兴。
但今天,董甜心里藏着些窘迫和沉重,算着自己那点小九九,也就没分那么多心思去看陆慎廷的脸色。
到了这一步了,董甜才开始有些忧虑起来。
如果这药材和药膳的生意做不起来,赔了,怎么办?
她到时候还有没有勇气和脸面去和陆慎廷说,她会让他过上好日子?
这毕竟是九八年,几千块不是白来的。
她老公的血汗钱,她必须让每一分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哦对了……钱,她还没跟陆慎廷说要管他借钱的事呢!一家三口闷头吃饭,很快就吃完了,董甜回过神来,动作麻利地把碗拿去洗了。
然后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双拳紧握地进屋找陆慎廷去了。
男人正坐在桌前,鼓捣着一个收音机,好像是没听到她进屋的动静。
董甜清了清嗓,用一种热情过头的音调叫了声老公。
男人身形微顿,稍微回过头来,示意她有事就说。
董甜讨好地坐了过去,一双柔软的玉手覆在男人脖颈上,一点点给他按摩起来。
“怎么样,舒服不舒服?”
“……嗯。”
陆慎廷闭上了眼,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几声低叹,听得董甜有些面红耳赤。
这男人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浑身上下该有的肌肉一块也没少,肩膀和手臂捏上去也是硬实的,还真挺费力。
董甜捏了一会,手就酸了,力气也变小了。
陆慎廷睁开双眸,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到了一边,冷声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董甜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刚刚那突如其来的殷勤举动好像还真挺像“非奸即盗”的前奏。
她有些尴尬,干脆直说了。
“那个……老公,你能不能再借我点钱?不用太多,就先……一千块就行。”
她得买药材种子,得给田家兄弟俩发工钱,得负责那片地后续所有的盐碱化治理。
药膳铺子,虽说挂在宝川堂名下,但也是她自负盈亏。
人家不收她房租,不管她要“加盟费”,但是剩下的一切都得她自己亲力亲为。
所以这一千块,估计花得也得很紧巴。
董甜怕陆慎廷不乐意,还只说了个最低数,其实一开始她想借两千的……
果不其然,陆慎廷的脸色果然黑了下来。
董甜发现,她老公面无表情盯着她的样子,还真有点吓人……
她结巴道:“我、我知道先前已经花了你很多钱了,我也挺过意不去的,但是……但是这次我、我也是做正事!你给我三个月时间,我肯定能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你、老公,你不会生我气了吧?”
“正事……”陆慎廷缓缓开口,“什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