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塔塌了已成事实,总不能再让其将道塔也毁了吧?要道济自黄泉下听闻,怕是会把三戒老和尚的胡须一根根揪掉。
原本还打算哪怕耗尽落神宫最后一个人都不怕,只要留得青山,还怕没有木成材成柴?倒是可惜了。
莫非天真要弃天下苍生不顾?
是了,魔主是何等人物,又岂会连个道藏塔都看不穿。
“善哉!善哉!”三戒老和尚于魔主身前站定,道:“不愧是魔主,晚辈佩服。然晚辈却要斗胆,再次,请魔主留步!”
佛门中,成就地级修为便相当于得了罗汉果位,天级修为对应菩萨果位,亦称大圣。三戒老和尚可算是个中翘楚。
“罗汉境大多炼体,菩萨境则以修心为上,听你师父说你年轻时性子最是暴烈,故而虽对佛法天赋异禀,却常痴迷体魄强横之法,也难怪此刻还能有余力站于此地。”魔主看着三戒,眼中不乏欣赏,又道:“尽你全力,哪怕逼退我一步,那道藏塔便可留下!”
“谢前辈成全!”这是第一次将魔主称作前辈,只因三戒老和尚知道如果魔主不屑,他根本就没机会拦下魔主。
前胸脊背渗出金液,脑袋,手臂,就连裤管也被浸染,贴近身体,身后走了七步绽开的七朵金莲凭空升起,继而汇在一处,再接着像是迫不及待般涌入了三戒老和尚的背心。
琼姝被暂困,天下又有何人能再阻魔主?
燃了一身修为,拼了一副皮囊,三戒老和尚筋肉虬起,身形瞬间大了数分,本来瘦弱的手掌变得如蒲扇一般,圆目似铃更红丝遍布,任浑身金血肆流,怒吼一声:“大威大罗,落神佛掌!”
于魔主身前,三戒老和尚弓步扎马,没用任何花俏技巧,一双金掌直接按向与他面对面,挺胸而立,却不做任何拆挡的魔主。
一声轰响,在场激战的落神宫众及妖魔被动静引住目光,只见魔主身上长袍碎裂,连露出的内衫也破损了些许,身子更是晃了一晃。
但也仅此而已。
“沟通天地,借法则之力行所欲,你的菩萨境虽强,便是在妖魔界都难找出一个如你这般天赋的高手,若没有天人五衰,或者你当年未受重伤导致修为跌落,以半神境的佛陀之力,定能将我击退这一步。”魔主看着印在胸膛的巨掌,感叹良多:“但现在却是不行!”
成就天级或许是人间的巅峰了,但在身为一界之主,修为更已踏足神境无数年的魔主跟前,根本就不够看。
三戒老和尚面目狰狞起来,将手掌撤回,同时瞬息间双手结做印轮,口中怒喝:“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式!”
在魔主错愕间,三戒已结完九印,再次拍在魔主胸膛,印印不同,却打在同一处。
“落神!”
再接着,三戒跃起身形,只手一招,天幕通红一片,自远天坠落一粒星辰,拖曳数里火羽,往落神峰上打砸而来。
九字真言为引,落星才是真正杀招,这便是九式落神!
魔主被九式打的不由一滞,须臾间,一颗半间房屋大小的落星挟带无量威势撞在了他身上。
大音希声,落星化作齑粉,掀起的气浪推翻无数府军及妖魔,却没人听见半分声响。
先前一掌只不过打碎了魔主的外衫,现在却将魔主砸了个结结实实,彻彻底底,连身侧不远处的三位魔帝都不禁退了几步。
按理说落星击地,动静十数里可闻,此为卸力之用。而在三戒老和尚手底下,波及不过数丈范围,这倒不是说动静笑了,威力便小了,相反,三戒这番手段下来,落星的威力怕是还要提升个两三分。
是以,此刻魔主被埋在碎石下,半点不冤。
“哈哈哈……”
陨石碎屑被震得四散飞起,魔主的身形显露出来,其脚下深达数尺的巨坑如蛛网般撕裂触目惊心,魔主此时的样子亦令人意外。
头上逍遥巾不知到哪儿去了,发丝散落成缕,内衫也沾染了不少污渍,这还都是小事,也不知是不是小瞧了三戒被这么个小辈给弄得狼狈不堪,因而戾气自心口升腾,本来一直挂在脸上的温和被收了起来。
谁还能没个脾气不是?何况嵇长歌还是堂堂妖魔界的魔主之尊。
“不愧是他的弟子,没给他丢脸!只是我并未曾退后半步,倒让三戒你失望了。”不见他怎么动作,魔主便从坑底跃了起来,来到已然恢复身形却状若败絮,浑身金血干涸,气若风烛却兀自挺立的三戒身前,冷声道:“这道藏塔我是毁定了,然后便是你们这座落神峰,都要随你师父而去,你且苟活亲眼看着吧!”
单手拍在三戒肩膀上,与其错身而过,便见三戒老和尚被这一拍跌坐到了石板上,口中再次吐出金色血液,连抬手都再没半分力气的三戒老和尚竭力睁开眼皮,眼见着魔主转身向道藏塔走去,一时间急怒攻心,口中溢血不断。
现下还有谁能保下道藏塔?只叹天心难测,到底是来不及了。
“你们师父总是说凡人不易,甚至连他自己都想当个凡人,真不知那有何趣。自远古至今,天地之间凡人不知生死几何,在意他们作甚?他就是想得太多,什么都要管,什么都想护着,却忘了自己不过……”魔主漫步走着,时不时把身前碍事的落神宫众或是妖魔随意打杀,丢到一边,却又不知回想起了什么,感叹不断。
“毁便毁了吧,那塔中总不会是道济在破关吧?”魔主右手再次高高举起。
忽而身后轰然响动,惹得魔主转身回望。
“嵇长歌!”
妖主喝咤,拖着形如凤尾般的金赤火焰,两鬓生出一簇火红绒羽,双袖鼓风似翅,撞飞意欲出手拦截的三位魔帝,双爪疾风骤雨般探向嵇长歌。
魔主惊怒,急切间连忙以双手招架,同时道:“我将你困住亦是为了保你性命,你竟敢催动凤凰真意,强行破困?不说你动静越大,天上那人越是难以忽视你,单凭你未成神级之前随性浪费凤凰真意,你今后拿什么抗衡天人五衰?莫非真要辜负兄长一番好意不成?”
“我自是知道他想我长生,是以安生呆在十万大山坐观你们争斗不休。盼着哪天你们可以重修于好。但如今他被害陨落,我还要什么登临神境,还要什么长生!”妖主翦瞳成赤,一招一式汇成洪流利爪打向魔主。
本是半步神级的妖主如今动用凤凰真意,一举一动都带着莫名神韵,攻伐犀利,连魔主在不伤妖主的前提下,想要将其战而胜之实在不易。
左手引动,残留的半截佛藏塔便被魔主唤来,自妖主背后呼啸撞来。
这么大的动静妖主自然察觉的道,连忙转身封挡,一来是不想被这偌大的佛塔砸到,二来更不想连这仅剩的半截佛塔都毁在她手上。
正当她运力欲将半截佛塔放平之际,作为始作俑者的魔主左手背后,右手则掐诀调动天地之力,念道:“画地为牢!”
瞬间黑紫之气附着五彩光晕,将妖主再次封困于当地,随着轰然声落,眼睁睁看着半截佛塔砸在地上碎裂坍塌的妖主堪堪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向魔主:“嵇长歌,你安敢再次辱我?”
一而再地被封困,别说曾被天道困于十万大山里,最为厌恶此类行径的妖主了,便是再普通不过的女子被人如此作为,也必然是怒不可遏。
魔主如何不懂这位曾经的妹子心中所想,偏过头去,说道:“我不愿与你动手,更不愿你被天上的人盯上,我只得出此下策,待拆了落神宫,我再向你赔罪便是!”
说完向道藏塔看了过去。
这落神宫的宫主不在,他也就没了敌手,又不屑对场上其他人出手,只想将那座碍眼的道藏塔给罢了,更重要的是他都有些好奇,那塔中有什么能让三戒及琼姝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与他?
“那道塔之中到底何人?”他问向妖主。
妖主哈哈大笑:“我又怎会告知与你!”
仰头发出一声凤唳,身上再次暴起的火焰充斥了整个被魔主以天地之力筑起的牢笼,随着爆裂声响起,妖主挟着火焰飞到半空,而后火焰将其身形吞没,再次伸展开来时竟出现了一头金赤相间的火焰凤凰!
凤凰自是天地神兽,其雄者为凤,雌者为凰,见之祥瑞。
妖主化作的凰鸟喙嘴开合:一声长唳,朝着魔主俯冲而下。
此刻的妖主十成十的神级修为,又是含怒一击,魔主的神情顿时凝重无比,冲妖主喊道:“琼姝!就算你伤了我,可一击之后,凤凰真意消散,你待如何自处?”
没有回应,然这便是最直接的答案。
瞬息间,一鸟一人终于相撞,火光四起,炸起石块燃做火星迸溅开来。
场上所有人与妖魔不约而同停下了厮杀,各自握紧手中兵刃站成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无数双眼睛莫不投向那处此时仍冒着烟气,被烧做岩浆一般的地方。
不多时,终于有身影显露出来,却见魔主嘴角溢血,身上焦黑一片,脸上、手上俱是烧伤,披散的头发亦有被烧灼,蜷曲不说,更泛起焦黄之色。
而在他的怀中,已然恢复身形却晕死过去的妖主被他左手揽得紧紧的,右手手则用力攥起,自语道:“为何你们一个个都不听我的?守护来守护去,最终却是什么下场!”
“既如此……如此我便把他们统统毁掉!”猛地转身面向道藏塔,右手举起,凝聚无量煞气朝道藏塔碾压过去,不出所料,下一刻不管是道塔还是道塔中藏匿的人都将被打为齑粉。
妖主不知生死,三戒气若游丝,何仙身受重伤,谁又能守得住呢。
偏在这时,有道光芒一闪即逝,煞气被破开,连魔主的手都被穿了个洞。
看,这不就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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