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图山上。
僵卧床上的老瞎子翻了个身,头上的湿毛巾也被他不经意甩掉在枕上,立马沾湿了枕巾。
坐在床边看守的何仙只得叹口气,将毛巾取下,重新在床下的水盆中攥了把水,敷在老瞎子额间。
“明明知道自己一把行将就土的年纪了还要逞强,看把自己给逞倒了吧!还把我给紧张的要命…”
何仙看着昏睡不已眉头紧皱的老瞎子忧心忡忡,今日一大早,这老瞎子说什么他感到一阵心惊肉跳,怕是有什么遗漏之处并未算到,于是运起双眼望向虚空,却不知怎的突然喷出一口血后仰面躺了下去,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她也没什么好办法,自己又不擅长算卜之术,只能先稳住老瞎子的伤势,对于老瞎子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才会被反噬她可猜不出来。
一气化三清之术本就是残篇,不然也不会出现她这么个异数,这也导致他们三人与本体更有所专,只有重新合为一体才算得上是道塔塔主的巅峰形态,独独一个的话也不过是巅峰天级高手罢了,不然本体也不会于十几年前的“天变”之中被魔帝偷袭重伤。
而她所擅长不过是一些杂项及左道之术,其中就包括被道门视作末流的剑仙之法。
究竟发生了什么?要是桃花散人那家伙在就好了,虽然比不上老瞎子的那双眼睛,可至少比她强得多,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州…”
突然床上的老瞎子嘴里嘟囔着什么,何仙赶忙凑上去听,良久才神色古怪的直起身来。
“州府城?”那里能发生什么?在如今期限未到,妖魔尚未破封而出的时候,这五州大地除了落神峰就最属那里安全了,不但有全青州最多的府军驻扎,更有人族祖庙存在,危机之时会运转大阵,张开护罩,没有天级的实力休想将之击破。
可如果没问题的话,老瞎子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而她担心老瞎子又走不开,连想去州府城确认下都不能。
但愿一切安好吧。
天妇罗今日算是走运了,本来被圣女的几个亲卫挤兑她现在连个小小的人族都对付不了,气得她连这次领队到终南观寻找所谓的州府城大阵阵眼的线索都没去,一大早从花满楼圣女处出来后偶然看到了结伴往内城而去的洛不易及宁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施展隐匿法术悄然跟在其身后。
没想到跟着二人兜兜转转之下竟然到了这么一处地方,还见到了一年前将她打伤的那个小贱人,很好很好,以此时的她根本不敢对三人有任何恶意。
然而在她心生退意时却听见三人谈话,才知道这所谓的黄宫竟然有可能是龙气所在,联想到圣主大人所言,让他们按照提示找到古籍破坏州府城中的大阵,会不会就是此处呢?
越想越有可能,耐心等到三人都离去她才自虚空中走出来,查探起这片广场,至于什么人族祖庙升起大阵护罩什么的又与她何干,八成九是圣主给圣女的亲笔信中提及的那群天上的家伙们真的来捣乱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州府城如果这么容易被犯的话,她天妇罗当初堂堂半步魔帝又哪里会落得如此下场?
看了眼大殿中那个早被圣女杀死又复活,趴在门缝冲自己张嘴嚎哭却传不出一丝声音的黄明,原来他被圣女称作活死人确实是有原因的,不过想必圣女只是以自己的冥莲之体察觉到了黄明的体质特殊,却不知道他原来与一方大阵有关。
天妇罗将自己身体化为一棵巨木,此时的大小却比不久前与宁华及洛不易打斗时要大上许多,想来是妖魔圣主为了大战在即又有些恩赐送来,让她伤势突然好了不少。
枝杈疯长,很快遮住了半个广场,树根盘踞在石板之上,几乎难以伸进石板的缝隙中。这一点自然在天妇罗的预料之中,毕竟她这是在想法子找大阵的空子,或者说是破解大阵之外的这一层保护。她不相信曾经独自修炼至半步魔帝境界的自己会连个年久失修的大阵的破绽都找不到。
这处大阵的确由来已久,甚至恐怕连华家在数千年之后都遗失了修补它的方法,昨晚洛不易机缘巧合之下的一道剑气恰巧点中了大阵的破绽之处,才能使大阵打开缺口,现出满坑的尸首来。
“老身就不信一寸一寸的找,会找不到破绽,给老身出来!”
巨树满头的枝条化作万千针影瞬间刺向地面,两两间隔不过寸许,照这样的效率,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大阵的破绽。
“咳咳…仇某还道贸然进了别家的院落有些不妥,但自墙外看这棵巨树太过茂盛,仇某虽不醉心此道但也难免好奇,特来问问主人家是施了什么猪尿羊粪,这巨树长得跟疯了似的。”
一副文质彬彬模样的教书先生踱着步子走了过来,手上轻巧巧拎着一条半尺来长的铁片。
“仇亭云!”
天妇罗一张树脸变得更加难看,要说在青州有数的地级高手之中她最讨厌谁,那肯定要以青州州主华青及眼前的这个火刀仇亭云为首,五行上的克制不是说说而已,在她巅峰时期倒还不怕他们俩,只是现如今境界跌落,她又被这两人克的死死的,所以在圣教决定要集结实力教训一些人族高手之时,她便提了仇亭云的名字,从而导致他在入州府城的路上几次三番被截杀。
仇亭云眯着眼睛对天妇罗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区区,仇某见过这位魔王,不知魔王在我人族的院落里做什么?莫不成行将就木打算找地方落地生根了此残生,还是有所图谋,比如这片广场之下藏了什么东西引得堂堂魔王冒险以求?”
天妇罗示弱道:“老身并未招惹过你仇亭云,上次与那两个小辈一起欺辱老身之事,老身可以既往不咎,更可以说服圣教撤销对你的截杀,只要你今日当做没看见老身,一切都可以商量!”
“的确很有诱惑力,仇某确实被你们妖魔截杀弄得苦不堪言,可仇某更好奇的是究竟是什么让一魔王如此低声下气?”仇亭云细眼中透出一道精光。
“冥顽不灵!”
天妇罗万千枝条转而向仇亭云的面部激射而去,树根更是紧紧贴着石板缠向仇亭云的脚。
仇亭云不慌不忙,捻起铁片模样的离焰刀说道:“上次仇某未能与阁下好好切磋一番实为憾事,今日有幸相逢,却是不胜之喜!”
手中离焰刀挥过,刀气燎原,金火之息漫延过后,天妇罗的一众枝条、树根几乎全部化为焦炭,寸寸开裂,仅有的几根突破刀火也被仇亭云一一躲过。
“你们妖魔寿命长久,兼有一界之地,高手众多,然而本体招式实在单一,故而在真正高手眼里总是不堪一击。仇某不才,不若让仇某见识见识魔王你化为人身后武技如何?”仇亭云颇有兴趣道。
天妇罗闻言甩掉被烧焦的枝条和树根,说道:“妖魔之躯比之人身要强大的多,老身自会让你见识见识!”
自行断掉一截枝干,枝干又断做无数小段,迎风便涨,转眼间便有无边圆木生成,狠狠撞向仇亭云。
“金火之息又如何?当树木无边无界看你又能斩出多少刀气!”
天妇罗看着仇亭云以手中离焰刀劈开一根又一根圆木,刀法稳健至极,看样子暂时尚有余力。
“你们人族有句诗写得好,老身十分欣赏,那句诗念做‘无边落木萧萧下’,而巧合的是老身也有招萧萧落木,看你能不能接的下!”
说完抖落满树的叶子,如片片刀片袭向仇亭云。
本来无边的圆木便已是费力无比,这漫天的落叶更是让他费力费神,若是入州府城时没被截杀成重伤,至今也尚未恢复,这些小小伎俩还不至于让他使出看家本事,但现下藏不住了,如此,却是输了那魔王一筹。
“也罢,好叫魔王知道,仇某被称作火刀并不仅仅因为手中离焰,更是因为仇某自持人族意气,正气生火!”
只见仇亭云双手握住离焰刀,高举在头顶,刀身仅仅露出寸许,模样颇显滑稽却又气势凛然不可侵犯,向着眼前圆木及落叶断然劈下。
刀气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圆木也好,树叶也罢,遇之便燃,一叶燃千叶,一木烧百木,霎时间,仇亭云身前直到天妇罗面前被烧之一空,如同无物。
天妇罗心中大怒,若是自己仍在半步魔帝境界,那仇亭云的刀气又如何能将她枝干所化的圆木点燃?
怒极反笑,说道:“看你那副德行又能接得住几招!”言罢便又故技重施。
仇亭云平复下内息,强行忍住伤势,他知道以现在的自己接不住几招,但只要拖延下去,总会有高手发现这里的不妥,尤其这里距离青华宫如此接近。
可既然仇亭云能想到,那个不知道在妖魔界存活了多久的天妇罗又岂会想不到?趁着仇亭云疲于应付圆木及落叶的空档化作人身朝仇亭云冲了过去。
此时仇亭云刚将圆木及落叶一刀燃之,正换气喘息,瞥见天妇罗突然变化身形强提精神与其撞在一起,须臾又分开来。
“嗬嗬…老身终究技高一筹!”
天妇罗枯瘦的手爪上抓着一大块血肉,而反观仇亭云腰间鲜血淋漓,却是被天妇罗重伤。
仇亭云运气点下伤口周围关穴,将血流止住,强忍剧痛对天妇罗道:“你也休想讨得便宜!”
言罢,天妇罗抓伤仇亭云的那条胳膊突然被刀气自内而外炸裂。
“哼!倒是老身小瞧你了!”方才拼招时她确实没感到自己中了仇亭云的刀气,不过转而又狞笑道:“老身说了技高一筹,断无虚言,以一条手臂换你重伤,值得很!”
只见天妇罗断臂处伸出一条树枝,重新化为手臂,虚抓了两下,又向仇亭云头上探去。
“给老身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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