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去晨来,黛青的天色与氤氤氲氲的雾气翻腾着将竹屋后的小房紧紧缠住,像是条白练巨蟒看中了什么美食,垂涎欲滴,却不忍下口。
“吱”
竹门一声轻响,洛不易自房内走出,伸伸懒腰,一手拎着黑刀,一手拿着本薄薄册子往后面的空地走去。
其身后,白练巨蟒不甘心到嘴的美食跑了,挣扎着想紧追而去,却不想用力太大,将自己扯散了身形,重又化作雾气向前翻滚而去。
头顶尚有星辰并未隐去,如此天色不利读书,但洛不易已然成就地级修为,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均已打通,虽然还做不到夜能视物,可看清册子上的字形却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是最后一本秘籍了。”洛不易喃喃自语道,两位师父一共给了他黄、玄、地三本秘籍,尚有八副小人儿画,这最后一本秘籍上书写一个地字,也是提醒洛不易到了地级之后再做修炼。
洛不易头朝下以单手倒撑作盘膝之势,又将双腿平伸做桥,另一只手则将秘籍翻开,模样说不出的怪异,只有洛不易自己知道这是八副小人儿画中的第三种及第四种姿势,最擅明心清志,以此姿势来修习地级秘籍,想必能够事半功倍。至于其他几个姿势,他昨晚一一试过,最多只能做到第五种双腿跌坐抱圆守心之势,与长春功一同行使,相得益彰,一晚之间,伤势又好了不少。
秘籍不厚薄薄一层,只有寥寥几页,其上功法亦不多,唯有一式刀术,名为藏刀术,将地级刀兵收入体内,在体内以神魂意念蕴养灵性,出刀时力求瞬杀,一击必中,威力大小,全凭持刀者意气。
洛不易看着此术却是有些心念起伏,这藏刀之说与自己在余非凡给的剑意精要上看到的一式养剑之术有些相似,不过这养剑术是将剑气剑意蕴养体内,平日里绝不动用丝毫,以达到出剑时将一腔意气耗尽,达到石破天惊之威力。
朝阳渐起,金光将升腾做白雾的地脉灵气打散,复又重归于地。
洛不易手指微动,地级秘籍已是燃烧了起来。反正已经记得牢牢的,留之无用,还有那本件已经要亦是如此,要么还给剑门,要么直接烧掉了事。至于在去十万大山前,二师父说什么黑刀会引导他修习最适合他的功法一事,这一年多以来他早已不报什么希望,谁知道二师父当时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以自身经历观之,大概齐有三成是胡说八道罢了。
翻身站好,将黑刀往自己身体内刺去,然而黑刀轻易刺破了衣服,却怎么也刺不破自己的身体。嗯?洛不易皱眉不解,拿着黑刀在手上试,在胸口试,在眉心试,均没有反应,不禁自语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将黑刀收入体内?”
“你在做甚?”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洛不易转身看去,原来是宁华带着白纱斗笠翩翩走来,似乎是打算来此练剑,手中一把白色长剑晶莹耀眼,让洛不易看花了眼,站着一动不动。
宁华走近,手中长剑不自觉攥紧,却若无其事问道:“怎么了?”
回过神来,洛不易挠了挠脑袋,道:“你的剑与我一个熟人极为相似,不过她的是双短剑,而你所持却是长剑。”
“想必洛少侠的那位熟人对你至关重要吧?”宁华声音沙哑依旧,却带了丝颤抖。
好在洛不易早已沉浸自己的念头之中,并未留意太多,听到宁华问话,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语气不由欢快了许多,宁华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
洛不易拍了拍脑袋,对啊,这竹屋的老瞎子及何仙都是前辈高人,那么作为其晚辈的宁华应该也懂的比自己多些,于是问道:“敢问宁华姑娘可否告知这神兵如何收入体内?”
宁华双手一挥,雪白长剑瞬间不见了踪影,再双手一拍,长剑又出现在其手中,问道:“洛少侠是指这样?”
“啊,对,应该就是这样。”其实洛不易也没见过几次,因此才懵懵懂懂。
宁华看着洛不易身上衣服被刀尖戳出的几个洞,险些笑出声来,但还是故意问道:“洛少侠的神兵叫什么名字?”
洛不易听道这话,终于意识到自从得到黑刀已经一年半多了,可是自己仍然没有想到要为黑刀取个名字,或者说让黑刀告诉自己名字。
见洛不易一言不发,宁华便知道洛不易确实没有为黑刀取过名字,不急不缓说道:“既是如此,那就等洛少侠的神兵有了名字之后再说吧,也许,洛少侠可以考虑一下你的那把名为三千的剑兵。”
这时有人说话声传来:“宁华所言极是,呼唤神兵之名是与神兵沟通的最好途径,神兵往往因此而与主人心意相通,进而能任意进出主人之身。”
洛不易与宁华回头,忙道:“见过何仙前辈。”
只见何仙拿着两把木剑而来,看了看宁华手中的长剑与洛不易的黑刀,说道:“今日你二人便互为敌手,只凭剑技,让我看看你们交手到什么地步。”
宁华与洛不易互视一眼,颇有些跃跃欲试,接过何仙扔过来的长剑,各自退开一步。
“好,开始。”
何仙一声令下,宁华与洛不易便各自出手迎向对方。
只不过这一出手便让何仙看出了两者的区别,洛不易没甚多招式,但时机抓的却极准,出手毫不犹豫;宁华招式自然是精湛的,毕竟是出于她的真传,而她又对女子剑法极有研究,讲究的便是招式的精妙与繁复,当然宁华的不足十分明显,没有经验,不懂灵活变通,常常被洛不易一阵狂挥乱砍搞得手忙脚乱,从而失去进攻良机。
如此这般两人你来我往好几十个回合,看在何仙这等高手眼里简直是不堪入目,这也就是剑道有些伎俩能供两人耍耍剑仙手段,这两人距离真正的剑仙人物如那余非凡,还差的太远。
两人的比试在何仙看来是菜鸡互啄,可在彼此眼里却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
宁华长久以来一直是自己练剑,虽然有这位精通剑术的何仙前辈指教,但其只让自己练剑法,自己并不曾有过实战经验,今日能有此机会实属难得。
而洛不易能够得此良机,与真正使用短兵之人较一技之高低,无论如何也是有些兴奋的,而且与他得自于矛兔锻炼出的防守手段不同,这宁华姑娘显然更加善于连绵不断的进攻,明明是位女子,观其剑法也偏阴柔,但攻击性却极强,他与其互搏良久,已是受益非凡。
“如此,你们二人互补长短吧,我就不赘言了。”
见两人发现各自的不足,何仙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让这一双少年男女自己在这里练剑就是了。
直到日上三竿之后,洛不易与宁华才从屋后空地回来,宁华倒是看不见表情如何,洛不易却是精神振奋。
老瞎子又坐在屋前的竹椅上,听到脚步声笑道:“收获不小吧?”他知道这不是常规的练剑方式,可惜时不我待,无法强求太多,好在二人资质都是一等一的好,不然还真容易留下隐患。
宁华应了一声,便回房而去,而洛不易则就地坐了下来,向老瞎子道:“的确收获不小,宁华姑娘的剑技比之晚辈要好上太多!”顿了顿又说道:“老前辈见谅,晚辈实在有一事不明,还请老前辈解惑一二。”
“哦?不知是何事,洛少侠大可明言之!”老瞎子乐呵呵说道。
洛不易斟酌再三,开口道:“晚辈与老前辈和何仙前辈素昧平生,与宁华姑娘又非是熟识,何况此番蒙难又实属凑巧,缘何能得诸位相救?”
哪怕随性如洛不易,遇上如此问题也是想了良久仍然没想个明白,他哪里能知道这三人均与其缘分匪浅,纠葛更深,但此中难言之隐又岂是一言半语能解释的清的?
老瞎子也没料到洛不易会问这问题,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可这一点也难不倒他,只听他说道:“不瞒洛少侠说,老瞎子我自幼双目失明,从没见过这春天的花,也没见过秋天的月,不知道什么是丑,不明白怎么算美,可有一天,一位圣者路过,赐给了老瞎子我一双眸子,从此我能看得穿人心,看得透人间许多大道理小道理,甚至有时付出些代价还能窥得见未来一角,洛少侠,你说那位圣者对我是不是恩同再造?”
洛不易不曾想这位瞎子前辈还有如此经历,如此本领,听其问话不禁下意识答道:“却是如此!”
“宁华那丫头是我头两年结识之人,因其家姐逼她嫁给不喜欢的人,遂以刀划面,明志不嫁,后来更是离家出走,投奔于我而来,你说这孩子如此惨的遭遇,我是不是应该收留她?”
听老瞎子又问他,虽然隐约觉得不对,但还是答道:“老前辈宅心仁厚,确实难得一见!”
“而前几天我夜观天象,发现你虽然侥幸开立剑道,但尚有一小劫,过不去仍会身死道消,于是便让宁华那丫头去救你一救,要知道你俩可是真正的有缘人啊!你说老瞎子我这么做是不是良苦用心?”
洛不易下意识说道:“确实良苦用心。”
“所以老瞎子我就将宁华托付给你了,你可不能辜负了她,可好?”
洛不易仍是点点头:“好!”继而惊疑不定地看向老瞎子:“老前辈你?”
“你答应了就行!”然而老瞎子哪里给洛不易反应时间,冲他背后招了招手,一声嘶鸣兴奋地响起。
“吁律律!”
“龙马?”
洛不易听见叫声急忙转头,却见龙马势如疯狗般跑来,然后屁股一转,两只斗大后蹄狠狠地印上了洛不易的胸膛。
“噗…”洛不易吐出一口酸水朝着宁华房间的窗子落去。
瞬息过后,一道冰雪剑气自宁华的房间中冲天而起。
而老瞎子悠哉悠哉地拍了拍咧着嘴贱笑个不停的龙马的脑袋,呵呵笑道:“年轻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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