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晚云的心头一暖。
喉咙似乎被什么哽住,鼻子里又是一阵发涩。
晚云忍住澎湃的心潮,暗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恢复冷静。
“我知道。”她轻声道,“阿兄,但这毕竟是仁济堂的事,我和师兄早有谋划。阿兄也当相信我们,让我们自己去解决。”
裴渊看着她,那张脸坚定而自信。她虽然眼睛和鼻子都还泛着红,却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哭和着急的少女。
他没有坚持,只深深注视着她,唇角弯了弯。
“阿兄笑什么?”晚云嗫嚅道。
裴渊道:“你这副神情,让我觉得在跟朝廷命官议事。”
晚云脸一热,道:“我可是在说正经事。”
“我们是在说正经事。”裴渊认真地说,“云儿,我们过去都有错。我们各自都不愿彼此卷入纷争,最后才酿成了那样长的别离。我要改,你也要改。”
晚云望着他:“如何改?”
“你不可再将我排除在外。”裴渊道,“我要去见二兄。”
晚云目光不定。
说实话,他这么说,她并不觉得意外。三年前,她之所以瞒着裴渊,就是因为她知道,他一旦了解了事由,一定会去找裴安或者皇帝。
“你先听我说完。”裴渊道,“云儿,当下与三年前不同。三年前,我在京中处境不妙,就算知道了此事,不但帮不上任何的忙,还会因此牵连进来,遂了父皇的意。可现在,情势已经大不一样。你愿意为二兄做事,无非是因为他承诺过,能助你达成心愿,是么?”
晚云没有否认,道:“阿兄想说什么?”
“你相信他么?”
晚云撇撇嘴角,道:“事到如今,我和他已经在一条船上,相不相信已无所谓。”
裴渊将她的手裹在掌间,道:“二兄此人,与父皇有些相似,他最终想要的,仍是坐稳大位。云儿,仁济堂就像一件好用的兵器,一旦用得顺手,没有谁会愿意将它丢开。父皇如此,二兄也是一样。”
说着,他与晚云双眸对视:“但二兄不像父皇一般贪得无厌。他最懂得权衡利弊,如果有用处更大的兵器,不必你提,他自然而然就会将原来的丢开。”
没多久,京城里的裴安接到了河西暗桩发来的信。
这事殊为不寻常。
三年来头一遭,河西仁济堂的信道往京中送出了一封完整的长信,而非往常那等鬼鬼祟祟的只言片语。
而在接到信的时候,裴安就明白过来,河西发生了什么事。
常晚云下落不明,失踪的地方是西海国与凉州的交界之处。而这封裴渊的亲笔信,是皇城司的暗桩送出来的。
四舍五入,那便是皇城司在河西的暗桩,乃至于仁济堂和皇城司的关系,都已经被裴渊知悉。
裴安倚在舒适的软榻上,将裴渊的信看完,面无表情。
石稽在一旁问道:“九殿下怎么说?”
“他想见我。”裴安淡淡道,将信放到火盆里烧了,“说有大事与我商议。”
“他自是不可能过来,莫非要殿下过去?”石稽问。
裴安只将信递给他,没有说话。
石稽看罢,蹙眉道,“约在鄯州?如今梁刺史还在西海国未归,只有皇城司的人在,鄯州几乎是座空城。若开方便之门,岂非引狼入室?”
“话不能这么说。”裴安摸了摸下巴,“若趁机俘获,亦是好事一桩。”
石稽笑了笑,“殿下会么?九殿下可是目前能帮殿下除掉太子的最佳人选。若没了九殿下,太子趁虚而入,收复了河西,殿下又如何是好?”
“要你说。”裴安白了他一眼,“九弟也是个老奸巨猾,看透了这一点,他倒是有恃无恐了。”
“看来九殿下的筹码更胜。”石稽笑道:“那殿下的意思……”
裴安看他讨人厌的笑,恼道:“我这不在烦着么?滚滚滚!”
晚云的身子渐渐恢复,慢慢能在院子里走走。
陈录终于带来了裴安的回信。
晚云看那信已然被拆过,目光停了停。
陈录赶紧道:“殿下说了,信是二殿下直接遣人送到他手里的,他看罢原封不动地送过来,并未做手脚。”
晚云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她和裴渊虽然重逢,也已经将心事和秘密坦诚相告,但在当下,皇城司仍是他们之间绕不开的麻烦。裴渊不想让她为难,尽量不去过问皇城司的事。而她也乖乖留在此间养伤,尽量不在他面前提起皇城司。
一切看起来平和无碍,当她内心深知,这只是暂时的。
她扫了一眼心上的内容,裴安已经答应会面,时间定在十日之后。
“殿下说娘子身子不便,让小人明日驾马车带娘子先往广武。殿下届时到广武和娘子会和,一道去鄯州。”
晚云点点头,“那便明日辰时出发,你辛苦,先去歇息吧。”
陈录笑着称是。
晚云收起裴安的信,目送陈录行至内院外,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我方才明明看见陈将军了,是不是殿下也一并归来了?”
陈录顿住,回头看见晚云仍正在原处,讪讪一笑,赶紧跑出门去。
晚云想了想,徐徐跟上。
她就站在内院门上,听那女子问:“将军说谎,前几日楼将军也这么说,可殿下分明回来了,你这回也是诓我的吧?你别以为我一个女子好欺负,我若动起鞭子来,可有你好受的。”
陈录立马道:“公主开恩!不知上回老大怎么说的,可殿下这回真的不在。不信你可以门房,问他们可见着殿下了?”
“哼,你们个个串通一气,莫以为我不知道!”女子气道,“我不信,你现在就让我,我要进去看看殿下在是不在。”
“公主不可!公主万万不可!”
陈录不敢对她动手,根本没拦住她。他正要去唤来仆妇,却见女子忽而顿住了脚步。
他赶紧上前道:“公主这就对了,你若硬要闯进去,殿下会不高兴……”
话没说完,陈录已经看到晚云不知何时站在了门上,不由怔住。
女子脸色一沉,问:“你是何人?”
晚云淡淡一笑,“路人罢了,小住几日。”
“你胡说!”女子道,“殿下从来不让他人在此小住。”
晚云的头微微一歪,笑道:“是么?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