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得利亦不卑不亢地说:“相应的,若日后失败,亦有我皇城司的一份。既然如此,我等为何掺和这一脚。”
“恐怕此事由不得副司了。”梁平道,“我好意相劝,乃是为了日后同事。若副司不应,梁某便只有得罪了。”
陶得利笑了笑:“梁刺史,皇城司是为圣上办事的,并非刺史府的府吏。梁刺史说要见在下,在下便好意相见,怎的一言不合就动手了?刺史想必知道,皇城司信道四通八达,刺史今日动手,消息明日便会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在下奉劝刺史,莫要多生事端。”
梁平却毫不退让:“圣上若责怪下来,梁某自会担着。我也奉劝副司莫要耽误时间。若贻误了战机,副司担待不起。”
陶得利却不解:“将军既然决定议和,何来战机?”
晚云眉头微蹙,她似乎渐渐明白了些许。
她透过一处缝隙看向梁平。只见梁平露出个微笑,道:“副司亦不必知晓。”
那笑叫她毛骨悚然。
陶得利被梁平带走了。
晚云未发令营救。她知道陶得利暂时安全,让陶得利暂时待在梁平那里,说不定会得到更多的消息。
从暗道出来,她眉头紧蹙。
慕浔给她端来炭盆,又倒了热茶,问:“姑姑,梁刺史方才所说,究竟是何意?”
晚云重新捋了捋梁平的话,道:“我们都料错了梁平,他并非要打西海国,而是要联合西海国打河西。”
“什么?”慕浔惊道。他细细想着梁平的话,摇摇头道:“不对,可梁刺史方才说了他已经立下军令状,两年内必取西海国。”
“兴许就是这状子叫他不得不这么做。”晚云道,“陈祚和西海国打了十年,尚且胜败参半。更何况还有如今还有河西在背后威胁,他凭什么在两年内拿下?”
“那他既然议和,又用什么方法拿下西海国?”慕浔一时猜不透他的法子。
“方法有很多。”晚云道,“他效仿那假道伐虢的办法,也并无不可。西海国经过这几年的壮大,人口激增,靠那点地盘,吃饭已是捉襟见肘。河西亦有大片水草丰美之地,正是他们的好去处。梁平若答应将河西分他们做封地,自然可谈。可西海国若与梁平一道伐河西,必定要消耗了许多兵力,梁平夺得河西后,正好可回师西进,将西海国也干掉。”
“可西海国人也不是傻子,岂会想不到?”
“故而他一定还有别的招数,促成此事。”晚云道,“这也是我不救得利的原因。梁平不会拿他怎么样,他留在那里,却可打听许多消息。”
“那姑姑果真要替他引西海王来议和么?”
晚云思量片刻,道:“便叫人传信到伏俟城,让暗桩放出议和的消息,试探一二。”
慕浔应下,又问:“陶兄那头怎么办?”
“梁平势必也会要得利去伏俟城一趟。”晚云道,“打探他们启程的日子,我去伏俟城等他。”
慕浔一愣:“姑姑要亲自前往?”
“梁平此番如此着急,必定是要做成些什么。若非我亲自去,伏俟城中的暗桩调动受限,反倒不利。”
慕浔随即道:“那我随姑姑去!”
“不可。”晚云摇头,“我走了,鄯州还须有人做事。况且我们二人都不会武,不能一道去。”
“那何人照顾姑姑?”
“我随你姑姑一道去。”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只见谢攸宁推门进来。
晚云见到他,倏而沉下脸。
她看向他身后,果不其然,看到了慕言。
“带阿言关禁闭。”她对慕浔冷冷道,“关三日。”
慕浔讪讪应下,只得将慕言带走。
“何必动怒。”谢攸宁忙劝道,“是我逼着他放我出来的,你要罚,罚我。”
晚云瞪着他:“你为何不能老老实实待着?”
“为何要待着?”谢攸宁理直气壮,“我吃老实的苦吃的还不够多么?你二人的话,我刚才在外面都听到了,你带我去,我不但不会给你添乱,还能帮你。”
晚云又在心里将慕言骂了一遍,嘴上没毛果然办事不牢。
“道理我先前都说过了。”晚云严肃道,“这是皇城司的事,我不能带着你。”
“我的道理我也说过了。”谢攸宁不以为然,“稍后我便写信给二殿下,让他收我入皇城司。再不济,我写给圣上,让他老人家看在我一片诚心的份上,让我进皇城司为他做牛做马。”
皇帝会信你才怪。
晚云不为所动:“总之你不能去。”
“我若偏要去呢?”
晚云没答话,看着他,忽而道:“你还没有跟我说,你到这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是在京中待烦了,溜出来走走。”谢攸宁道。
这自是鬼话,晚云道:“这里靠近河西和西海国,我猜,你是要去找阿兄。如今得知了这般情形,难道不该继续往河西去,告知阿兄知道?”
“那我岂不要把你买了?”谢攸宁却眨眨眼,“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可办不出来,再说了,你以为梁平那等小伎俩,九兄猜不到么?”
晚云看着他,少顷,道:“你少故弄玄虚,阿兄没那么神。”
谢攸宁笑了笑,神色却是认真:“你既然能猜到我来做什么,便不该阻挠我跟你去。梁平和西海国联手,对付的是九兄。云儿,当下能替你向他通风报信的,也只有我。”
晚云承认,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分别三年来,谢攸宁连说服人的本事也长进了。
出发的时候,天气阴沉,似有下雪的预兆。
晚云依旧换了身男装,披了氅衣,牵了两匹马出来。
谢攸宁怔了怔,笑着接过缰绳:“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我想起了你我奔赴玉门关时的模样。”
晚云将一只装满干粮的包袱和水囊交给他,道:“快马去伏俟城只要四日。不过路上多有遇敌的风险,你久未上战场,还要警醒些。”
谢攸宁不以为然:“你带我,总比带慕家兄弟好。”
晚云轻飘飘地说:“那倒未必,至少他们不招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