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祚看他一眼,淡淡道:“你日后,在她面前也要小心行事。若日后混战,想在九殿下面前保命,只怕少不得她。多一条后路,总是稳妥些。”
刘宪低声应下。
二人正说着话,晚云从外面匆匆进来。
“西海国的攻势收了。”她说。
刘宪细听,果然,城外安静下来,不由一惊而起:“莫不是他们要攻城了?”
坐在榻上的陈祚笑了笑,“不是攻城。是援军来了,他们再不撤就撤不掉了。”
如陈祚所言,来的确实是援军。
陈祚行动不便,由刘宪出城迎接。晚云不能露面,便藏身在屏风后面。
不久便听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几人意气风发地前来。
只听刘宪边走边笑道:“刺史必定想不到,是何人驰援了。”
另一人答道:“我也没想到,初来乍到便要我动刀子。这刺史不好当啊!”
晚云听这声音,心中一惊。
没多久,只听屋子里有人朗声道:“末将梁平见过刺史!”
“怎是你?”陈祚的声音有些诧异。
只听刘宪笑道,“刺史不是日日问新刺史定的是何人?正是梁将军。”
晚云听着陈祚和梁平寒暄,心思沉着下来。
短短三年,白驹过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许多东西在悄然改变。
朝廷的风云变幻,并没有因为裴渊的出走而变得平静。两名皇子接连死去,裴安神龙见首不见尾,其余人等明哲保身,太子虽然仍不受待见,但皇储的地位在明面上已无威胁,局势渐渐明朗。朝廷中,原本持观望想法的人也开始了站队。
梁家就是其中之一。
据晚云所知,梁家的尚善堂之所以能够堂而皇之地将仁济堂京师分号的地盘上吞下,太子功不可没。暗地里的不说,明面上的一条,京师分号的图纸是文谦托了四殿下裴珩去画的。后来那图纸被太子出面要了去,随后,尚善堂的分号便在原地建起来了。
梁家投奔太子,自不是为了区区的尚善堂。而太子虽轻浮暴戾,但并非没有心机的人。他看中梁家,自是图着那将门的招牌。毕竟前番太子亲自领兵的时候吃了大亏,需要得力的帮手。
晚云想,也不知梁平的老上司八殿下裴瑾知晓了,心头是什么滋味。
石堡城既然危机已解,加上梁平突然来到,为了避免麻烦,晚云再无逗留的必要。于是留下药,和随军郎中吩咐了用法,便向陈祚辞行。
陈祚知道些裴安与太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对此并不觉得意外。
“梁刺史带来了朝廷的圣旨,待我伤势好些,便返京复命。”陈祚道,“到时在府中摆几桌与故人辞别。副司是我的救命恩人,理应列座在席,但我知道副司不便露面,所以皇城司的帖子就不送了。届时寻个清净地,请副司单独一叙可好?”
晚云笑了笑,“如此甚好。只是刺史寻我只怕是寻不到,等刺史归城,我自会遣人上门相邀。”
陈祚本想借此打探晚云的藏身之处,见她这么说,知道她防备严密,也只得作罢,道:“如此,老夫便静候娘子的消息。”
离开鄯州三日,家中的信报已经堆积如山。
晚云首先打开裴安的亲笔信,里面正正说起梁平来鄯州当刺史的事。
看信封上的标记,是前日送到了。
裴安用的是信鸽,比驿路的加急还快上十倍。而梁平今日就出现在了石堡城,说明梁平早在裴安收到消息之前就动身了。
在信中,裴安告知晚云,陈祚的位子很是重要,新刺史人选,到处有人盯着。皇帝为了确保梁平顺利到任,一直秘而不宣,连裴安都是在梁平快要到任的时候才知晓实情。
晚云看着信,心中不由冷笑。
皇帝重用所有的儿子,但他却从来不会全然信任他们。相反,他最忌惮的,其实就是裴渊和裴安这种出色的儿子,却对太子这样的庸才处处回护。梁家投奔了太子,皇帝显然是看在了眼里,此番对梁平的重用,亦是摆明了态度。
裴安在信中说,皇帝对梁平寄予了厚望,梁平到任之后,定然会有所作为。新官上任三把火,有一把必定是对西海国用兵,战事将至,要晚云做好准备。
晚云看了两遍,就着蜡烛将信焚毁。
她曾以为鄯州的战事已经算忙碌了,如今看来,清静日子到头了。
若陈祚所料不错,陇右和河西兵戎相见的一天,就在不远。
转着这念头,晚云不由地又想起了裴渊,轻叹一口气。
裴渊当下,想必也已经知道了梁平到任的事。他比她更了解时局,只怕在这之前就早已经在备战,等着最坏的事发生。
正思索时,慕浔匆匆进来。
“姑姑。”他说,“鄯州分号遣人来报,说今日有人去滋事。人已经抓了起来,本要去报官,但此人有些来头,便和姑姑知会一声。”
“何人?”
“梁平将军的妹妹,梁慧。”
晚云眉头轻蹙,很是意外。梁平走马上任,怎么还把梁慧带来了?
“她如何滋事?”她问。
“他们说,梁娘子手下的人去抓药,掌柜见药单上写的都是贵重药材,又多又杂,便问那人是否确实要。那人说确实要,一个劲催促,但等抓好了,又说不要了,让众人的白忙一趟。掌柜自然不高兴,质问那人为何故意使坏,那人就闹起来。而后,梁娘子到了堂了,说了些难听的话。”
“什么话?”
慕浔犹豫片刻,才道:“梁娘子说仁济堂气数已尽,连客人也伺候不周。她改日就让梁将军把仁济堂关了,改成尚善堂。还说要当这尚善堂的主事。掌柜的一听大怒,当即将人绑了,还和他们的人起了冲突。但梁娘子原本必定以为我们的人不敢动手,带的人并不多,反倒三两下便被制服了。堂里的人也是莽撞,先前凭着意气把人拿了,后来才知道,这竟是刺史的妹妹。掌柜慌了神,便来报信,说梁娘子和几个手下都关在后院里,如何是好?”
晚云的脸色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