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攸宁有瞬间的失神,忙收回目光。
“你先去吃些。”裴渊对谢攸宁道,“钓鱼甚慢,我让他们另外凿洞下网。”
晚云却觉得这冰钓有意思,仔细看了看水里,道:“网鱼有网鱼的好处,钓鱼也有钓鱼的乐趣。三郎,你去吃鱼,我来替你钓。”
说罢,她便要接过谢攸宁的鱼竿。
谢攸宁自是不许,晚云随即和楼月去别处取了来,各支了胡床,与谢攸宁一起围在冰洞边上。
看着三个脑袋认真围拢着,裴渊有些啼笑皆非。这时,孙焕那边叫他,似是营中有人来了。裴渊应一声,走了过去。
三人守了好一阵,什么都没有,不远处的卫士却得了好几条。频频传来欢呼声。
“这边的鱼是怎么回事?”晚云低声问楼月,“我等放了这么多鱼饵,莫非都是傻子?”
楼月也纳闷:“想必是傻子,我见好几条路过也不咬钩。”
晚云瞥了瞥对面一语不发的谢攸宁,跟楼月咬耳朵:“你说我们过去跟他们搭伙,三郎会不会生气?”
“会。”
“那如何是好?”
“不如何,去吧。”
晚云抬眉。
“有的吃就好,他生气与我等何干?”
话音才落,谢攸宁突然抬眼。
两人噤声,同时赔起了笑。
谢攸宁却神色平静,别开目光,仿佛将两人视若无物。
晚云心中有些发虚,正要说话,突然,手上的鱼竿动了动。
“有了!”她又惊又喜。
楼宇和谢攸宁一下弹起。
“别动!”谢攸宁一个箭步上前,捉住鱼线掂了掂,只觉沉甸甸的,似乎是一条大鱼。
他颇有耐心,拉着鱼线不紧不慢收起,颇是稳当。
“当心,别划伤手。”晚云忍不住道。
谢攸宁正要回答,忽而听楼月也叫了一声。
“哈!我这里也有了!”
两条大鱼到手,交给卫士之后,晚云不忘向谢攸宁恭维:“多亏了谢将军,不然我等岂有这等运气!”
“就是。”楼月笑嘻嘻,“虽不是谢将军钓的,可洞是谢将军凿的,若论首功,当记在谢将军头上。”
谢攸宁白他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放绳。
晚云也将鱼钩重新加了鱼饵,才放下去,忽而听裴渊在唤她。望去,只见他正招手,让她过去。
“氅衣湿了。”待晚云走到近前,他说,“脱下。”
晚云这才发现自己的大氅湿了一片,被风吹着结了一层冰。她“哦”了一声,除了下来。裴渊给亲事卫要了张毛毡,盖在她身上。
她嫌笨重,道:“不用了。”
“披着。”裴渊的语气不容商量。
他抬手给她整了整,又从氅衣上取了金扣,别在脖子上。
温热的手指触在脖颈上,晚云冲他笑了笑。
“玩开心了?”裴渊问。
晚云点头:“你刚才看到我钓起的鱼么?这么大!”她比了个大小,“若不是三郎在,我几乎抓不住。”
“嗯。”裴渊道,“陪我坐一坐。”
晚云刚才吹了冷风,也想烤火,却道:“我要去炙鱼!”
“炙鱼凤亭是高手,让他摆弄,你去了他反而懒惰。”
“是么……”她心不在焉,伸长了脖子看。
裴渊将她拉回来道:“随我去烹茶如何,吃鱼时可解腥腻。”
晚云讪讪:“可我不会。”
“我教你。”说罢,他吩咐让随从去取水。
烹茶的技法,颇有讲究,不少人都能玩出花来。不过裴渊一向不在乎什么讲究,行军路上,常常把一看就十分金贵的茶扔到水里一煮了事。
但今天,晚云发现他讲究了起来,居然带上了一整套的茶具。
“第一步你会,”他说,“将那茶饼碾成末。”
晚云卷起袖子,笑道,“跟杵药一样,这个我擅长。”
她捧着石臼,用杵细细碾磨。
“别太用力,不要末,要细片状,粗细均匀才好。”
“如何?”她将碾好的茶叶给他看。
裴渊满意地点头。随后教她用铜釜烧水,告诉她什么是一沸、二沸和三沸,何时加盐,何时加茶,何时舀水,让茶汤不至于过沸,保育茶汤精华。
晚云从前对这些繁琐之事十分不耐烦,但如今有裴渊在旁边指点,竟觉得有了几分乐趣。
二人说着话,这边的茶才煮好,孙焕那边已经招呼吃烤鱼了。
晚云取了碗盛,给每人盛一碗。
她照着裴渊的说法,小心地盛出来,孙焕见状,笑道:“岂用得这般麻烦,盛来与我,我不讲究那些。”
说罢,从晚云手里接过一碗就喝了起来。
楼月露出鄙夷之色:“你如今还有何处像个京城子弟。”
孙焕反唇相讥:“你倒是像,也不知谁人上次将圣上赐的茶煮的似泔水一般。”
听着这两人你来我往斗嘴,晚云见谢攸宁走过来,忙将一碗递过去。
“如何?”看着他喝一口,晚云期待地问道。
谢攸宁看她一眼,淡淡道:“甚好。”
说罢,他一边喝着,一边加入了孙焕和楼月那边,两人互损变成了三人乱斗,局势崩坏。
晚云望着他们,忽然,一只碗递到了面前。
裴渊道:“你光照顾别人,自己还不曾喝。”
晚云笑了笑,接过来,低头抿一口。
清爽甘冽,带着微苦,格外香浓。
“如何?”裴渊问。
“果然好。”晚云答道,眼睛弯弯。
众人吃过一顿之后,仍意犹未尽。
晚云和两个卫士带着穆家兄弟去结了厚冰的河面上玩,楼月和孙焕则去钓鱼。
听到楼月说出了裴渊和晚云已然定情的事,孙焕瞪大了眼睛。
“你竟瞒着我!”他气急败坏,想到先前自己在裴渊面前调侃晚云和谢攸宁的话,他恨不得挖地洞钻下去,“老九还摆出一副云淡风轻之态,你们日后不打仗了,都去做俳优也不亏。”
楼月讪讪:“我自是想告诉你,可你回来这几日,不是忙得见不到人就是有师兄在跟前,我如何开口?”
孙焕仰天长叹,只觉自己果然是个蠢货。孙焕捂住胸口,只觉憋着老血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