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成香片,需历经多道工序,其中最为特别的是泡酒和日晒。权衡下来,泡酒是最为可能的解决方法,可能她苦苦追寻的那味解药……晚云皱眉琢磨,倏而抓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灵光。
便是制香所用的黄酒。
原来如此!
她惊喜地从榻上跳起来,感慨道:“果然是我自己挡了自己的道,多谢师叔指点。”
姜吾道点点头:“这方子上记载的几味香材甚是有趣,怎么得来的?”
晚云低头看,原来是福禄从他的瓜州有人出寻来的几味特殊香材,只有一点点。她对这几味了解不多,也怕其有毒,想着若不慎被医帐的人用去就麻烦了。于是,只一一记录下其特性,而后销毁了。
她略去姚火生一事,将福禄助她寻得香材一事告知姜吾道,继而道:“我寻思着今日找个时间过去看看,兴许还有惊喜。”
姜吾道也有兴趣,于是二人约定放尧村行及笄礼前先往瓜州去一趟,拜访那商贩。
一拍即合,晚云正要去重制折桂香,忽而被姜吾道拦下:“你且坐下,我有事问你。”
说罢,还叫上王阳一道过来听。
“你和九殿下算是怎么回事?”他问。
三堂会审到底是来了。
晚云不由想起昨夜阿兄所言,不由地佩服他有先见之明。
“阿兄说要与我成亲。”她大大方方答道。
姜吾道蹙起眉头,看着她的目光,跟打量个傻子似的:“你须知前路还有千拦万阻。头一件,你师父最是反对。我启程之前,你师父曾叮嘱我务必阻拦此事。你可过得了你师父那关?”
晚云讪讪道:“可我与师兄都这样了,师父还要拦么?”
姜吾道闻言,忽而色变,问:“你们怎样了?”
王阳却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拍拍他:“我昨日问过九殿下,并非师叔想的那样。”
晚云知道是自己话没说清楚,脸上一红,赶紧道:“不是师叔想的那样,我和阿兄清清白白……”
“还清白!”姜吾道训道:“门一关上,谁知道你们在里头做什么。”
这话说的……王阳清了清嗓子,对晚云道:“师叔的意思是,你与殿下的婚事还没有着落,男女大防还是要守一守,不然名节有亏,传出去总是不好。”
晚云看着两人,心想真干了名节有亏,传出去也是名节有亏,那还不如真干了……
当然,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只憋着脸上的热气,道:“阿兄是正人君子,他有分寸。师叔别多想。”
姜吾道和王阳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见了无奈。
王阳想跟晚云说,什么正人君子,都是唬人的,男人都是一副德行,情到浓时,连哄带骗,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吃亏的必定是女子。
可这些道理,她岂会不知道?
虽然晚云是个女子,但从小到大,师父和他们一众师兄弟都拿她当男子养,平日都玩闹在一起。
若说他们这些师兄弟毕竟不多,她对世事了解不深,那也不尽然。医馆里,大夫们除了治病,见得最多的就是人间悲欢世态炎凉。从前有许多次,晚云忍无可忍,气呼呼地来找王阳发牢骚,怒骂那些自私自利不顾妻女疾苦的男人。这些人里面,穷富美丑都有,并不会因为外在而影响人品。
她能对裴渊这般死心塌地,定然全心全意相信他就是个正人君子。
王阳知道她的脾性,自己若敢随意质疑,她说不定会暴跳。
姜吾道却仍严肃:“话说多了你也不爱听。总之我这几日找个时间,把你师父的意思去和九殿下说一说。你也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知道了。”晚云道。
说便说。她心想,反正连生死大战都经历过了,嘴皮子怕什么……她和阿兄情比金坚,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敷衍了几句,晚云借口要制香,溜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姜吾道长长叹息一声,随即问王阳:“仁济堂和皇城司的关系,晚云知道多少?”
王阳摇摇头:“一无所知。师父不想她掺和进来。”
“差不多该告诉她了。”姜吾道沉吟,“否则你师父一味阻拦,怕是拦不住。”
王阳目光一闪。
“此事如今牵扯了裴渊,不可轻易对待,我去信和师父商议商议。”他说。
姜吾道听闻他要去信,顺带道:“传信给郎主,说我等二月二十六将去瓜州,他若要见我等,可往瓜州一见。”
王阳颔首应下。
晚云流连在医帐中制香三日,终于等到了晴天,便将香片拿到校场去晾晒。
忽而听见关城上一阵骚动,便看见楼月从官衙里大步走了出来。
她心头一惊,怕是关外有异动,于是赶紧上前询问。
楼月笑道:“孙凤亭和谢三郎回来了!”
晚云大喜,问:“他们在何处?”
报信的人说不到五里路。
晚云随即兴冲冲地跟着楼月跑上城楼。
楼月也颇是高兴,三两步跳上城垛,高高立在上面瞭望,没多久,笑道:“来了!”
晚云也想上去,无奈那城垛不好爬,攀了好一会也无处蹬脚。
“你拉我一把。”她对楼月道。
楼月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此处高得很,你会怕。”
晚云被他的神色挠的心痒痒,急道:“我不怕,快些!”
楼月笑了笑,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他气力很大,轻易地就将她提上来,让她坐在城垛间。
晚云往下看,不由暗自念了一声佛。
这城墙在下面看不觉得多高,真从上面往下看,心里却虚得很。墙壁直直下去就是地面,教人心悸,腿肚子发软。
晚云忙移开目光,手紧紧攀在城垛,往前方张望。
孙焕和谢攸宁带的三万兵马跨过了疏勒河,卫士穿的银光闪闪的铠甲,反倒是两位将军未着,骑在马上,两袖鼓风。
见得他们近了,楼月便叫喊了孙焕和谢谢攸宁的名字来,兴奋地招手。
晚云亦不由得挥起手,嘴里乱七八糟地喊着不知道什么,总之就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