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白妙妙睡没睡够,梁峰与妻女有没有交流够感情,《逃犯》遵照着拍摄流程,按时开拍了。
祭过天,放过炮,这部倾注了洛导全部心血的电视剧,在这个明媚下午,正式开拍!
第一场便要拍摄小阿花与阿楠刚刚熟悉起来,互有默契的场景。
这倒也正贴合两人刚一同走出封闭训练的战友情。
随着各方面的准备就绪,水枪开始持续造雨之后,白妙妙穿着一身厚薄不一的长袖混搭短袖,搭着身边看起来也差不多的梁峰,一同出场了。
正下着雨,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地里,每一次落脚溅起的泥水正好似一朵小小的花,天女散花一般飞起,落在两个人的裤脚上。
阿楠尽力护着身边的小阿花,可雨实在是太大了,两个人仍旧被淋成了落汤鸡。
小阿花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步子。
阿楠也只好停下,呆愣地问,“怎么了?”
小阿花便摇摇头,仰起小姑娘尖瘦的下巴,任由雨水冲刷,她眯着眼笑。
“我们来玩雨吧!”
像一朵绽放在黑夜中的向日葵,少女稚嫩的脸颊一如初升的太阳。
她并没有等待阿楠的回答,直直冲入雨中,踩着泥泞踩着污水,旋转,跳跃,笑着大叫。
“耶!!”
阿楠只好跟上小阿花的步伐,他纠纠结结,却又无从下手,于是呆愣原地。
还是小阿花用手捧起一捧雨水,扑到阿楠脸上,才把他也拉进了玩雨的活动里。
两个人一起玩耍嬉笑,在雨中却像是身在海滩边,轻松愉快。
他们便这样,一路玩耍一路行走,才终于找到了可以避雨的地方。
一块硕大的石头,在雨幕里遮出了一片空隙,那其下的地面还是干燥的,走进石头下方,便觉得身后的雨再不能侵袭两人。
阿楠脱下自己披在身上的衣物,或许更应该叫做布料,他一件又一件脱下,直到找到一件小一些的背心,看起来可以当做毛巾使用,这才停下脱衣服的动作。
他拧干薄布上的水,当做毛巾为小阿花擦脸,他动作轻柔又小心,一遍又一遍,终于露出小姑娘的一张白净小脸,这才看着她弱弱地笑一声,轻声的问话像是惊扰了小姑娘一般。
“冷吗?”
小阿花摇摇头,又帮着阿楠将他的湿衣服拧一拧,两个人虽然浑身湿透,但遭遇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已然很有经验。
暂时打理好了衣服,阿楠又从贴着自己心脏处的口袋,也就是他衣物的最内层里,掏出来一个系紧口子的塑料袋,袋子里面有两人的身份证,一只没开机的手机,一盒小小的生日蜡烛,和一个破旧的汽油打火机。
可除了那一盒小小的彩色蜡烛,他们并没有什么能够持续燃烧的东西,让他们在这场大雨里可以暂且取暖。
这块大石之下,连一片薄柴也没有。
“反正现在是夏天呀~”小阿花嘻嘻笑着,不甚在意。
阿楠呆呆地点头,尚有水汽的手握住那个小小的打火机,
。好一会儿,才开始拨动它。
“嚓、嚓、嚓。”
这个打火机并不好用,可能因为已经没有多少汽油容量了,也可能因为这个打火机在地上摔坏过,才会被它的原主人扔掉,因而让阿楠捡到。
他机械地擦动着打火机上的打火石,直到自己那只大拇指摩擦得通红,也没能打燃它。
是不是,因为他的手太湿润了?
终于,他放弃了尝试,呆呆看着石头外正在渐渐变黑的天色发呆。
小阿花歪歪头,干脆把那只打火机拿了过来。
在阿楠手里如此不听话的打火机,在小阿花的手里却如此乖巧,她轻轻拨弄一下,大拇指按动着打火石摩擦,打火机便“嚓”地一下亮出一缕火苗。
阿楠连忙将那盒已经拆封过的生日蜡烛打开,拿出一支粉色的蜡烛来。
为什么是粉色,大约是因为这一盒蜡烛缺少的位置正是粉色吧。
他们也用着粉色的蜡烛,看起来缺少的那只就是被他们用少了,而不是别其他人使用过一般。
小小的自欺欺人。
这块石头下有了一点微光,两人背后的天色也终于完全黑了下来。
阿楠与小阿花一起护着那只小小的蜡烛,当这一只熄灭,他们又会引燃下一只,直到粉色的蜡烛已经用尽,他们又开始引燃黄色的蜡烛。
小阿花也从自己的贴身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塑料袋。
阿楠的贴身口袋是两个人的生活用品,而小阿花的贴身口袋里,是他们的口粮。
阿楠独自护着蜡烛,轻轻转向让光照能更多地提供给小阿花,小阿花也轻轻偏身,借着这小小的微光,打开了塑料袋。
两只被压得扁扁的干面包。
这就是两个人珍藏至今日的晚餐了。
她撕开一个小面包,掰成适口的大小,这才珍之又珍地送到阿楠嘴里。
阿楠张嘴叼过,开始咀嚼,她才往自己嘴里塞小面包。
两个人就这样借着小蜡烛的微光,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那块小面包。
将剩余的一个又重新放回了塑料袋里,小阿花将它层层包裹好,重新放在自己最贴身的口袋里,准备将它作为两人第二日的早餐。
解决了晚饭,他们往石头内里又走了一些,那是更为挡风的地方,适合两人依偎着取暖,入睡。
小阿花又接过蜡烛来,让阿楠去整理两人睡觉的地方。
她捧着蜡烛,跟着阿楠的动作,两人就这样借着那一点点微光将那一块没有淋到雨的空地清理了一下沙尘,躺倒在地至少不会觉得有石子硌人。
阿楠坐下,对着小阿花伸出双手。
小阿花便捧着蜡烛,小心翼翼地凑到阿楠身边。
这一支短短小小的生日蜡烛只剩下了一小节,微弱的光芒随时都要熄灭的模样。
但在这样的微光映照下,小阿花尖瘦的下巴更令人心疼,这孩子太瘦弱,太瘦弱。
她的父母不心疼她,可自己又能给她什么呢?
也许,她的生活还没有之前的好,不是吗?
阿楠不由得摸摸小阿花的脑袋,躺倒
。在地。
“晚安。”
他闭上眼睛,低低地说。
小阿花轻轻吹熄了手里的蜡烛。
“晚安。”她说。
黑暗中,阿楠感觉到小阿花动作缓慢地摸索到自己身边,像一只小小的动物,将自己团成一团,而后尽可能近地贴住他,以两个人的拥抱依偎取暖。
他不由得叹气,又忍不住问,“还饿吗?”
小阿花埋头在阿楠怀里,摇了摇头。
黑暗中,两个人都还没有睡,却安静无声,只听见石头外的风雨声隐隐约约,像是正在弹奏的乐曲,伴奏着今日的流浪夜晚。
滴滴答答,忽忽飘飘,小阿花闭上了眼睛。
听着身旁小姑娘渐渐放缓的呼吸,阿楠也闭上了眼睛,学着重合她的呼吸。
睡吧,睡吧。不去管明天怎样,至少今夜他们又一次安然度过。
睡吧,睡吧。
愿梦中世界多彩绚丽,沉沦与否,皆无需担忧现状。
他们就此入眠。
……
洛导的拍摄风格格外得细致,相比白妙妙之前拍《嫌疑》时所需要在乎的细节点更多更繁杂。
白妙妙捧着雨扑向梁峰的时候,在巨石下梁峰为白妙妙擦干净脸上水珠的时候,两个人互相合作点亮那一只小小的蜡烛,有互相交换着照亮眼前的一方小景,而后吹熄蜡烛,一片黑暗中,能够被镜头捕捉到的些微环境光。
每一次特写,每一次光源转移,每一次行动,洛导总是说哪哪儿不太够味儿,哪哪儿还有点小差错,两个人不知重拍了多少次。
拍到最后,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麻木,那吃了不知多少次的干面包也味同嚼蜡,根本失了一开始的新鲜感。
白妙妙觉得,自己就连演出小阿花的甜笑都开始带着几分勉强,却没想到这一条之后洛导反倒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白妙妙与梁峰不由得浑身一震,看着洛导露出了期盼的眼神。
“这一遍已经大体完美了!”
洛导说的话让两人一同扬起笑意,却没想到下一句又更令人绝望。
“但是我忘记开机拍了。”
白妙妙苦着脸,与梁峰对视一眼,竟彼此看到了几分毫不意外。
这种绝望的感觉他们经历过,而且不止一次,最近的一次还是在王平手下经受魔鬼训练八个小时连续负重跑步后见到经王平描述得天花乱坠的“豪华晚餐”——半个可怜巴巴的氧化苹果时。
毕竟,王平是洛导手下最得意的弟子啊。
“洛导,”白妙妙苦着脸说,“我觉得我现在演绎的状态很差,也许需要休息一下才能继续拍。”
“有吗?”洛导当即摇摇头,“我看你们现在状态正正好啊!”
许是见面前的两位主演实在是饱受折磨,他又给了两人一些希望。
“这样吧,下一条,最后一条!不管你们演的怎么样,今天都收工,怎么样?”
洛导的笑容就像一只老谋深算而且已然得逞的老狐狸,实在是令人怀疑。
但他是导演呀!
所以即便白妙妙与梁峰半信半疑,也只能相信洛导会说到做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