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菀轻轻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嗅了一下茶香,沁人心脾的味道很特别,可以确定,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一种茶。
她生出了一些兴趣,抿了一口,味道香醇浓厚,回甘无穷,是好茶。
“建元三十二年,晋州大水,水淹千里,朝廷的赈济粮,百姓没见到一粒,易子而食,浮尸遍地,大水过后,晋州少了近半人口,达二十五万之众。
正德元年,彭州大旱,赤地千里,百姓们拿不到赈济粮,爆发了一次小规模的起义,朝廷派兵镇压,半年时间,彭州损失二十万人。
正德八年,路州秋收之前,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冰雹,导致庄稼颗粒无收,十万百姓妻离子散,十室九空。
正德十五年,也就是前年,宣州闹蝗灾,十五万人,食不果腹,有近五万人,没能挨过那个冬天。”
海皇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事实,他面上带着笑,只是那笑,已经越来越凄然,带着彻骨的嘲弄,对整个朝廷的嘲弄,不屑。
宁菀把玩着茶杯的动作,顿了一下,眼底神色幽深冷然,他说的这些地方,都是靠近沿海的地方。
海皇抬头,看着她问:“宁姑娘觉得,这些官府名册上已经消失的人,是全都死了吗?”
“当然不会。”宁菀看着他,道:“海皇是要告诉我,他们都去投靠了你?”
海皇也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她:“宁姑娘,那些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被迫流亡海上,只求一口饱饭的流民,在你心里,算不算是个人?”
宁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那宁姑娘可以为了来州的十万百姓,不顾自身危险,远赴来州救助,我辖下的那些大周流民,跟来州的百姓,又有什么区别呢?”海皇接着问她。
“你们是海盗。”宁菀道。
这就是最大的区别,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称为是人。
“海盗是官府给我们定的罪名,我掌管千岛城十年以来,从未做过屠戮百姓之事,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容九沉。”海皇看着她,继续道:“我千岛城,有百万百姓,十万护城军,主要靠经商,打渔为生。
你们遇到的那支船队,是在一旬之前,刚刚加入千岛城,他们之前,就是徘徊在东沙洲一带的海盗,还没有进行正规的训练。”
“我要考虑一下。”宁菀听完他的话,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心里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百万人口,十万军队,经营了几十年,面前这人,才是狼子野心,准时随时造反,灭了大周的吧!
“多谢宁姑娘。”海皇起身,对着她郑重的行了一揖。
她没有直接拒绝,就说明他的话已经打动了她,她一定会同意的,他敢肯定。
宁菀微微颔首,知道他对自己并无恶意,也对着他回了一揖:“告辞。”
外头,海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很多船,将海皇的船,呈包围的姿势困住。
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排列整齐,身穿铁甲,严阵以待的军队。
最前头的三千军人,身穿玄色铁甲,个个杀气凛然,散发着强大的铁血杀伐之气,正是黑翎卫。
容九沉深邃黑沉的眸底,隐隐有血色在跳动着,翻涌着,滚着轮椅,朝着对面的小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