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河看着对面异瞳中流露出那种阴谋得逞的可恶笑意,忍不住恼怒道:“太卑鄙了!亏我还想着怎么去安慰你!”
“谢谢,你确实安慰到我了。”凌长风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可语气中却透着一股轻松愉悦的满足感,像是一只吃饱喝足、正在阳光下晒太阳的猫。
许星河气鼓鼓地盯着他,内心的小人儿开始疯狂挥拳头。
巴不得揪住这只大猫咪的尾巴,拎过来随意揉搓。
可惜凌元帅不是真的猫,也没有尾巴。
就算有,那条大尾巴此刻肯定也因为主人的得意而高高翘起,悠闲自在地摆动着。
“安慰你个大头鬼!你明明就是故意的!”许星河对于自己那么轻易就上当受骗,还傻乎乎地献出了初吻的事情耿耿于怀,“我还以为如果放任你继续自我检讨下去,你就要主动提离婚了呢!其实你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对不对?”
刚刚还含笑的眸子立刻笑不出来了。
凌长风在听到“离婚”两个字的瞬间,异瞳微微一窄,目光顿时变得危险起来。
“不、可、能。”
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仿佛结了冰。
“那张离婚协议书已经被我烧了,这辈子都不会在上面签字的。你如果哪天决定要休夫了,就直接去联盟法院起诉吧。”凌元帅板着脸道。
周围气温骤降,气压也低了下来。
那结了一层冰渣的信息素让许星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一抬头,又对上了某人直勾勾的视线。
见对方仍然不依不饶地盯着自己,许星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还是有点儿不服气:“干吗这么看着我?这话题不是你先挑起来的嘛……”
凌长风面无表情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了?”
热恋中的alpha可完全听不得那两个字,因此表现得异常在意。
许星河吞吞吐吐道:“我以为……”
凌长风:“以为我要离?”
许星河:“……”到底是谁在强调这个字啊喂!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凌元帅的表情很冷漠,说出来的话却很委屈:“我既没有赶你出房门,也没有拒绝同床,更没有在新婚之夜就塞你一张离婚协议书。”
许星河:“……”
好嘛,这就开始闹脾气了。
许星河无奈,觉得这种时候不能光顾着讲道理,得先给猫顺顺毛:“好好好,我的错,以后不提那俩字了……”
他的语气像哄小孩儿似的,温柔又耐心。
末了,许星河身体微微前倾,掠过满桌花瓣,握住了凌长风放在桌面上的手:“放心吧,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天地寂静了下来。凌长风抬眼看向许星河,异瞳中翻涌出种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想起曾几何时,年轻时代的自己一本正经地反驳过秦远的情书:“你的人生才过了五分之一,现在说什么永远,不觉得太早了吗?”
在他看来,那些小情侣之间轻易许下的诺言太过幼稚、太过儿戏,甚至有些不负责。
就算是记恒星也有燃尽的一天,谁能保证永永远远呢?
然而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这世间大概没有人能拒绝爱人许下的永远。
他不管许星河是不是一时兴起在哄他,反正在这一刻,他相信他的话。
“嗯。”凌长风点点头,回握住了那双手,垂眸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周身的低气压逐渐退去,他的心情随着这句相互承诺的流出而多云转晴。
许星河愣了愣,仿佛看到他的大猫咪满意地抿了抿耳朵,然后在阳光下开始打滚儿。
许星河松了口气,然而,还有一件事令他非常在意。
他观察着凌长风的脸色,在确定对方心情已经转好后,终是按捺不住再度开口:“那什么,你把那玩意儿烧了?”
凌长风看了他一眼,点头道:“烧了。”
许星河又问:“什么时候?”
凌长风:“忘了。”
许星河:“……”
凌长风的目光幽幽地望着他:“你问这个干吗?”
“没什么,就是想再确认一下……烧了就好。”
许星河摸了摸鼻子,在得到确定的回答后,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于是连忙开始转移话题:“对了,说起来还真有缘——这家餐厅我以前来过。”
凌长风听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嗯。”
“不过那时候,我是在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一家有军部背景的、不对外开放的餐厅,就算是下层,一般人也进不来。凌长风不会以为,自己上一次是和穆青云一起来吃的吧??
想到这里,许星河连忙抬头瞥了眼凌长风的脸色,补充道:“我上次是和朋友们一起来的……”
凌长风继续看着他,缓缓点头:“我知道。”
许星河愣了愣:“你知道?怎么知道的??”
那时他刚刚结束了第一段婚姻,和凌长风还没有任何交集。
许星河的脸色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这家餐厅不会是你开的吧?”
凌长风:“……”他被问得一噎,也不知道自己的小配偶怎么会有这么天马行空的想法。
“当然不是。”他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开口:“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许星河呆住了。
他保证自己直到入府那天晚上,才第一次见到凌长风本人。
可是凌长风却说,二人第一次见面在这里??
许星河凌乱了片刻,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西郊部分轨道限流限速,关口排查,于是恍然大悟,“那天晚上你也来吃饭了!?”
凌长风点点头:“同学聚会。”
“可是……”许星河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晚的情景,并没从那些记忆碎片中发现凌长风的身影。
于是奇怪道:“我怎么完全没印象?难道你在角落里偷窥我??”
凌长风:“……”
面对那双异瞳投来的、默然无语的目光,许星河歪了歪头,突然觉得有点新奇。事实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露出任何表情,都会令他感到新鲜,甚至觉得有趣。
记他索性伸手托住下巴,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大猫看了起来。
凌长风解释道:“那天晚上,上层的轨道接入口出了点故障,所以我们最后不得不走下方的通道。”
“在停机坪那里,我听到了你的声音,闻到了你的信息素……”
时至今日,那惊艳了他整幕夏夜的迷人花香,仍在他心头萦绕。
凌长风记得很清楚,那个夜晚月明星稀,心中沉寂多年的静水突然被毫不讲理地拨乱。
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那缕醉人的香气就已经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层层壁垒,那样轻而易举地飘入心墙。
许星河勾起了嘴角,继续逗他:“所以,对我一见钟情了?”
一双漆黑的小鹿眼中尽是揶揄。
凌长风在这种私人问题上表现出一本正经的时候,总让人忍不住想“调戏”一下。
在元帅身边相伴多年的副官先生早就发现了这种乐趣,并且一度拿捏的得心应手。
而现在,许星河似乎也能理解这种快乐了。
逗一只不苟言笑的大猫咪,看着它卸下高冷的姿态,一步一步开始有了回应,这不比逗小七有意思多了?
许星河以手托腮,打算好好欣赏一下大猫的窘态。
不料凌长风的神情却出乎意料的坦然。他没有回避这个问题,甚至还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垂眸道:“大约还谈不上一见钟情。不过,一见难忘是真的,或者说,有点动心……”
说是“动心”其实不太准确。
闻到那花香的瞬间,比他的心先动的,是出于alpha的恶劣本能。
想要摘下那朵花。
把它彻彻底底地据为己有……
凌长风望着那双单纯净澈的小鹿眼,微微垂眸。
这样的龌龊心思,直至如今,他也依然不敢直白地在许星河面前表露出来。
许星河不知道这些话算不算另一种程度上的告白,不过,他确实听得耳根一热。
有种撩人不成反被撩的感觉。
他默默别过了脸,小声道:“什么动心,这不还是一见钟情的意思嘛……”
凌长风沉吟了一下,突然开口道:“其实我那时注意到你,不光是因为你的信息素。”
“还因为什么?因为我长得帅?”许星河问。
凌长风看了他一眼,摇头道:“隔得太远了,没看见你长什么样。”
许星河:“……那真是遗憾。”
“不过,我听到你说——”凌长风目光幽幽,神色淡淡,“说什么,就算把联盟元帅匹配给你,你也不稀罕。”
许星河:“……”
世界安静了一瞬,然后就听许星河大声否认道:“不可能!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那会儿又不认识你……不许污蔑我!”
凌长风从他虚张声势的反应中读出了他的心虚,于是“好心”提醒他:“你那会儿好像喝多了……”
许星河确实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但他也确实记得那天晚上喝得有点儿嗨。
反正骂了穆青云很多遍,至于有没有口嗨其他人,许星河真的没印象了……
记他瞄了眼凌长风的脸色,不确定地探着脑袋问:“我真的说过这些?你没在框我?”
“千真万确。”凌长风看他这样,心里有些想笑,脸上却依然没什么表情,“听见这话的不止我一个,不信你去问问秦远。”
许星河听罢,坐在位置上呆了片刻,突然喃喃道:“原来我喝醉了这么有种……”
凌长风:“……”
凌元帅无言地看了他的小配偶一会儿,开口道:“你要是真喝醉了,比这有种。”
“嗯?”许星河僵硬地抬起头来望着他。
凌长风看似漫不经心道:“你微醺时只敢动口,真醉了敢直接动手。”
许星河:“……别说了。”
凌长风眼角一勾,异瞳闪了闪,偏要继续:“你不光敢对联盟元帅发动口头攻击,还敢直接锁住他的身体,比如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或者伸手勾住……”
“闭嘴吧,求你了。”许星河没脸听下去了。
他大概知道自己醉酒后是个什么鬼样子。
“再次强调,我醉酒时完全没有任何意识,醒来后也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所以说,喝醉了的我,不是真正的我。”许星河试图为自己辩解,“所以说,酒后的胡言乱语怎么能作数呢?何况我醉酒后逢人就抱……”
话音未落,就觉得不对。
“逢人就抱?”凌长风异瞳一斜,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然后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那个,也不是逢人就抱……”许星河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开始找补,“只会抱身边的人,我是说,比较亲近的人……据说是这样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喝醉了什么样……”
他怎么解释都觉得不太对,声音到后面也越来越小,最后干脆起身,决定逃离这个话题:“我吃饱了,我们去看会儿雪吧。”
说罢便脚底抹油,朝观景台走去。
凌长风跟在他身后,默默决定,以后绝不能让他的小配偶一个人醉在外面。
两人走在玻璃栈道上,仿佛置身于冬夜暗红色的云端。
四面八方通透无比,良辰美景一览无余。
晶莹剔透的雪花在他们周围打转。
许星河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脚步一顿。
凌长风也跟着停了下来。
许星河后退了两步,磨磨蹭蹭地来到凌长风身前。
然后,在那双异瞳惊喜错愕的注视下,牵起了他的手。
“突然想起来,我们已经相互表过白了。”许星河低着头说,“要有点在一起的样子。”
冬日的冰雪在那双异瞳中慢慢融化开来。
凌长风望着他的小配偶,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指尖掠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