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河的新房位于二楼东侧,是一间设施齐全的大套房。
他放下行李,安顿好猫,然后往沙发上一躺,点开了从刚刚开始一直响个不停的群聊——
林起:「怎么样啊许哥?迎亲过程顺利吗?凌元帅人怎么样?」
文森特:「他这个点应该已经到元帅府了吧」
文森特:「新环境还适应吗?许星河」
林起:「能帮我问凌元帅要张签名吗许哥?」
文森特:「?如果是绮丽儿开口我还能理解,你要凌元帅签名干吗」
绮丽儿:「??我要凌元帅签名干吗」
林起:「我导师下次催我交论文的时候,我就拿出元帅亲签告诉他我有军部保密课题要优先完成,只能等过阵子再交论文了」
文森特:「……你怎么总能想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蹩脚理由」
文森特:「这比你上次说自己电脑被狗叼走了还不靠谱」
绮丽儿:「?别闹,元帅的签字可不会随便给人,当心把自己玩上军事法庭」
林起:「……对不起!!」
文森特:「话说星河怎么不回消息?」
绮丽儿:「乐不思蜀了?」
林起:「这大白天的,难道已经快进到洞房流程了?」
许星河:「林起」
林起:「?干嘛突然连名带姓的叫我」
林起:「艹我好慌」
许星河:「我看你这研究生是不想按时毕业了」
林起:「这话已经伤不到我了,我早就做好了延毕的准备」
许星河:「哦?」
许星河:「哎呀突然发现诺依曼教授还在我的通讯录里啊」
林起:「……大哥我错了」
林起:「大哥手下留情!」
林起:「大哥你那边怎么样了?凌元帅真人是不是比穆青云那龟孙帅多了?」
许星河:「……不知道,没见到」
林起:「啊!?怎么会没见到??他人呢?」
许星河:「不知道,关我什么事?」
绮丽儿:「元帅嘛,难免日理万机」
许星河:「管他呢,我先去洗洗睡了」
文森特:「许哥……这才下午四点多」
许星河:「SO?老子假笑了一天了,脸都快僵了,去休息会儿」
林起:「你还会假笑??为什么对我从来不假笑?」
许星河:「因为你不值得」
林起:「星河,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
许星河:「……这个群我设置消息免打扰了,拜拜」
许星河关上智能机,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他也没真打算去睡,只是在沙发上躺了片刻,便起身去整理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
晚上六点半,他独自在屋内用过了晚餐。
饭后出门散了一个小时步,回来又陪小七玩了一个钟头,这才打算去洗洗睡了。
意料之中的,凌元帅还是没有出现。
而这一次,许星河也不想再等了。
只可惜,许组长前脚刚哼着小曲踏进浴室,后脚就听到了门外勤务兵按铃的声音:“许先生,元帅回来了,请您过去一趟。”
许星河抱着提前准备好的文件,在勤务兵的带领下来到了凌长风的书房门前。
凌元帅似乎刚从什么重要场合回来,身上还穿着笔挺的军装,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低头翻阅着一份蓝皮文件。
这是许星河第一次见到这位纵横联盟五大星系的“黑色战神”。
一排排耀眼的勋章别在男人的胸口,印证着这位联盟元帅往昔的功绩与荣耀。
仅一个冷峻的侧脸,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勤务兵在门口立正敬礼:“报告元帅,许先生来了。”
凌长风听到动静,抬起了头。
视线正与许星河相撞。
四目相对的瞬间,许星河的心猛然一跳。
对方的异瞳中带着一种杀伐果决的锐利锋芒,仿佛利箭一般直射过来。
这样锋利的目光让从小在首都星长大的许星河感到了些许不适。
他几乎下意识地垂眸,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因此,敏感又迟钝的青年也没有注意到,那双异色瞳在望见他后,不动声色地收敛了眼中的锋芒。
只听凌元帅对勤务兵道:“你先下去吧。”
声音冷淡,却铿锵有力。
这下房内就只剩凌长风和许星河两个人了。
两人一坐一立,相顾无言,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完全不像是一对新婚夫夫的新婚之夜。
沉默半晌,还是凌长风先开口了:“我今天原本打算自己去接你的,但临时碰上急事需要处理,走不开。”
许星河一愣,这才抬起头来看他。
“现在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凌长风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抬眼道:“你过来。”
“呃?”许星河身子一僵,黑色的大眼睛眨了眨,站在门口没有动。
凌长风的异瞳扫过许星河反手抱着的文件夹,淡淡道:“你手上的文件不是给我准备的吗?拿来我看看。”“哦。”许星河松了口气,这才举步走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常年发号施令惯了,凌元帅的话语一直是命令式的。
不过许星河倒也理解。
对他而言,凌长风仍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联盟元帅,两人不过是被主脑绑定到一起的、两个身份悬殊的陌生人罢了。
许星河走上前,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将提前拟好的文件摊开在了对方面前。
凌长风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问:“这是什么?”
许星河道:“如您所见,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在上面签了字,只等婚配保护期一过,主动权就在您手上了——您想什么时候离婚,签字就行。”
坦白来说,许星河对于眼前这位战功赫赫的联盟英雄是有几分敬仰之心的,因此还用了敬语。
凌长风闻言却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慢慢敲击着桌面,神色喜怒不辨。
许星河怔了怔,某种神奇的直觉告诉他,凌元帅现在好像不太高兴。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份筹码还不够,于是继续补充道:“离婚后,我不需要您的任何补偿,也不会打着您的名号做任何事,给您添麻烦。”
“条件呢?”凌元帅看着那纸离婚协议书,语气依然冷淡。
许星河轻轻咬了下内唇:“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日后有了孩子,我希望能获得孩子的共同抚养权。”
凌长风抬起了头。
双眸微微一窄,目光寸寸扫过许星河。
就算对方努力表现出泰然自若的样子,但身经百战的凌元帅还是从他轻轻颤抖的睫毛和扣得泛白的手指上读出了他的紧张与不安。
异瞳在许星河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了对方轻咬着的淡粉色嘴唇上。
眸光闪了闪。
眼前的Oga两年前刚刚成年,仍在经历从少年到青年的蜕变。
对于久经风霜的凌元帅来说,他是如此年轻,如此稚嫩。
脆弱得如同一个人类幼崽。
这样的他,明明自己都像个孩子。
又为什么会提这种要求呢?
凌长风收回了近乎凌厉的目光,语气淡淡地问:“为什么?”
他知道许星河也曾向穆青云提过这个要求。
但他不相信这是因为网络上风传的那些理由。
他还记得初见时那个异香弥漫的夜晚,眼前看似安静的小家伙像只小兽一样张牙舞爪的叫嚣……
这样的他,为什么要执着于孩子的共同抚养权呢?
面对凌元帅的提问,许星河沉默半晌,突然轻轻一笑,用一种近乎挑衅的语气反问道:“身为孩子的爸爸,不想放弃对亲生骨肉未来的抚养权,真的很难理解吗?就因为我是个普通人,而您是元帅,所以连这都成为奢望了吗?”
凌长风正在敲击桌面的指尖突然一顿。
他抬起头来看着许星河,异瞳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错愕。
这一次,对面那双黑眸没再躲闪,直直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许星河嘴角牵起了一个自嘲的弧度:“不过您放心好了,我大概率是怀不上孩子的。一年后您把离婚协议书一签,也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说完也不等凌长风答复,自顾自地结束了这场谈话:“您忙了一天想必也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被独自撂下的凌元帅:“……”
好久没有人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了。
他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回应,他的小配偶就直接跑没影了。
望着许星河离开的方向,凌长风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种动物——
小刺猬。
那种外壳坚硬且扎手,但内里一片柔软,可以捧在手心摸它肚皮的小刺猬。
不过现在,这只小刺猬好像有点儿不高兴?
想到这里,凌长风轻轻皱了下眉头。
为什么?自己又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沉思片刻,凌长风重新翻开了自己刚刚正在看的那份蓝皮文件。
这是他的副官——自称“Oga之友”的秦远少将给他准备的新婚注意事项。
整整八页A4纸的报告,由于今天事情比较多,他还没来得及看完。
凌元帅以一种阅读作战报告般的认真态度,将这份新婚注意事项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试图从中寻找“配偶不高兴了怎么办”这一问题的应对措施。
可惜没有。
只有文件末页附了一张秦远少将的手写小贴士——
【为了您接下来的婚姻幸福,下官仅以老同学兼过来人的身份建议您在新婚当日完成以下工作:
(1)向配偶说明您为什么没去接他,强调您的缺席事出有因,以免造成对方误会;
(2)在新婚之夜给予对方足够的耐心与陪伴,并尽一下夫妻之间应尽的义♂务:)相信我,这一定能很大程度上促进您二位之间的感情;
(3)鉴于您已经缺席了婚姻中的第一场重要仪式,建议您及时提供相应的补偿方案,让对方感受到他是被重视的。比如如投其所好送对方一些礼物,并约他改日共进烛光晚餐。
备注:希望您能时刻意识到对方是您的法定配偶,不要用跟下属说话的语气和他进行交谈。
最后,由衷祝愿您新婚快乐!】
凌长风:“……”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啪”的一声合上了文件。
过了几秒,却又重新翻开。
视线落到了那张小贴士上。
难道是因为自己刚刚的语气太生硬了?
由于此类问题涉及到了凌元帅的知识盲区,他只好选择先相信自己的副官一次。
于是抽出钢笔,在小贴士的第一条后面打了个钩。
目前解释工作已经完成了,接下来……
凌长风收起了桌上那份的离婚协议书,将它塞进了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
然后起身掸了掸衣角,朝许星河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