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下雪跟平原完全两回事,要是不能在天黑前赶到目的地,结果可能会非常尴尬,大雪封山不是传说。
下雪时看不清远处的道路,视线不佳会给人极大的压迫感,最好的办法是就地找有村庄的老百姓家里借宿。
下午时分,天空又开始飘雪,一支队伍,正在艰难的向酒站狼狈而行。
仔细数数,应该十九人。
已看不清路面,时而有人歪倒,赶紧起身拍掉身上的雪花,那东西沾了热气就会化成水,钻进棉衣。
踉跄着的队伍终于看清村庄轮廓。
酒站河边,一群不甘寂寞的身影,在夹杂着雪花的寒风里故意嘶吼。
打头的王朋早把军帽的护脖放了下来,肩头冒着热气。
按计划,各部应自行组织提前进行文化提高学习,一直持续到过年。
大冬天闲着也没事,王营长出于某种考虑,营长带队,亲自领着全团挑选出来的二十名学员提前赶往独立团驻地。
一路上偶尔指点指点参加实战经验不足的那些排长。
正式学习要在春节后才开始,重点首先肯定是思想政治提高,中间会穿插日常基本科训练:拼刺、射击、体能训练。
然后是山地丛林平原村庄游击作战训练,每天再进行思想政治学习。
再后,会根据成绩或者职务,选拔一部分具备领导能力的指挥员进行指挥特训。
最后才是全员进入实战训练,而整个训练焦点集中在实战这一块,直接进敌战区!
进抗大学习,实际上依然是边打边总结相互学习提高。
由于这一期学员基本是基层指挥员,所以,训练的难度相对不大。
没想到,却赶上入冬以来第一场雪。
雪后原本崎岖的山路被积雪覆盖,看不清道路的情况下,行走在某些险要的地方很可能会失足摔下山崖。
所以,战士们就像拴在绳子上连成一串的蚂蚱!
好在,队伍都是长期在山里跑的大脚板,速度不慢,终于在天黑前跑进酒站。
立即被热情的九连拉进温暖的宿舍。
漫山遍野披上白袍,只有那陡峭的山壁依然灰溜湫矗立。
满身白的马良查哨回来,习惯性地往碉堡里钻,进屋就将“雨”衣脱了。
不禁打了个冷战,仔细一看,王朋带着的七八个,正在跟胡义热情握手寒喧,都是老熟人,两个连长四个排长。
双方算是亲家,又在一条战壕里干过鬼子,建立的关系比较深厚,即使一直性子冷的胡义也无法拒绝这种热情。
只不过,胡义却总记不清这些亲戚们的名字,甚至稍长时间没见,就算对面他也可能不认识,所以,他始终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但却并不妨碍兄弟部队战士对他的崇敬。
多年战场生涯见多了生与死,血肉横飞中走来,他不愿意记住那些面孔,无形中暗合慈不掌兵兵家要义。
文化提高班的学习,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什么难度,所以,政委跟梁队长也没有对他有别的要求,梁队长甚至将珍藏的手抄军事借笔记借给了胡义。
“马良,你回来了?”狭小的碉堡门外传来老秦的声音。
屋里面向门外的学员,早发现马良。
此时,听到声音全都转过头,老秦后边跟着韩二妞。
胡义抬头看着老秦道:“哎,你愁眉苦脸干什么?”
老秦神色黯然:“这天越来越冷,平原上逃难进入我们驻地的老百姓越发多了,眼看着咱们的粮食难以支撑!”这话一出口,就让王朋有些尴尬,他带人提前到九连来,很大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补充团粮食不多,九连支援的粮原本能让补充团支撑一段时间,但面临着独立团同样的境地,大量逃荒的老百姓进了山。
团长嘴角急火冒泡,缺粮谁也没办法,王朋这新营长看着这一切,只得提出带一部分人去九连打秋风,少上几张嘴就能省几口粮,既然如些,晚走不如早走,直接被团长给起赶走。
他知道独立团也不容易,所以也没有带手下的兵,只是把要参加学习的排长们给带到了独立团。
正在想词的时候。
胡义对往屋里走的老秦淡淡道:“看来王连长跟咱们处境差不多啊。”
王朋没在意胡义对自己的称呼:“嘿嘿,给你们添麻烦了!”
“开饭开饭!”老秦将一篓子窝头直接放在床上,转头对马良吩咐:“赶紧去打一壶开水过来。”
老秦身后的二妞抱着一摞子碗,手上还提了个木桶。
带的干粮只坚持到中午,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听到开饭的声音,几个排长肚子立即不争气的咕噜直响。
床上摆了大半桶冒热气的米粥,窝头上热气缭绕冒着清香,旁边一大碟腌菜。
在酒站,粮食暂时不缺,一来有李有德这个大财主,另外砍九也不断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山。
砍九那货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只要平原上能弄得到的东西,什么都往山里整。
碉堡里还藏着一副麻将!
热乎的窝头滚烫的粥下了肚,排长们舔干净了碗,傻看着空空如也的粥桶与藤篓,努力想保持排长尊严,可是不争气的又开始打饱嗝。
作陪的胡义有些好笑,问王朋:“哎,你们这回来了多少人?”
“十九个!”
“你们团不是二十个名额么?”
“嘿嘿,给陈冲留了一个。”王朋说完,最后一个将空碗递给二妞装进篓里,那碗比谁都干净。
胡义愣了一下,心说你倒真没把九连当外人,走亲串门带几十张嘴。
碉堡外鬼鬼祟祟站着两位,五大三粗的头偶尔探出,往射击孔里张望。
在熊身后忽然探出头辫子,一起使劲往里瞅。
目不转睛盯着射击孔的熊突然一哆嗦,连忙转身,看清那缺德丫头,赶紧压低了声音:“我的个姥姥,你不出声不出气你想吓死个人呢?”
“有啥好看的?不对,你是在看二妞姐?”小丫头眼骨碌一转。
“别瞎说,老子这都快被冻死了,她姥姥的不知道咋回事,尽往这破碉堡里跑。”
“你还没找到地方住?”
“别说了,酒站里到处是奸细,老子躲在卫生队床下都被她给寻了出来!”罗富贵一脸晦气,也不知道小是怎么站岗的。
“你那呼噜声把卫生队屋顶都掀翻了,这能怪得了谁?”小丫头没好气。
“”垂头丧气熊无语。
小红缨转过头,目不转睛盯着碉堡射击孔里,低声问:“她不是消停了一段时间了么,咋又惹上了呢?”
隔了小会儿,罗富贵突然扭头:“我...他姥姥咋知道?”
“哎?她走了,你进不进去?”
“这能进去吗?说不定她什么时候又跑回来了。”
“这大冬天的,你总不可能跑野外去睡吧?”小丫头同情的看着罗富贵。
“嘿嘿,我打算...等王朋他们出来跟他们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