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
当铺来了一位年轻的客人。
凡心抬眸看了她一眼,道:“坐吧。”接着开始摆弄桌上的茶具,“你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
“是的。”
“从明天开始,他的身体会逐渐康复,精神状态会慢慢变好。相对的,你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直到死去,死去的时候倒也没什么痛苦的,前提是你不进食。”
凡心缓缓站起身,从侧边的一个小闸子里拿出一个只有小拇指般大小的黑色瓶子,材质看起来像水晶,可又会折射出一股很绚丽的蓝色光芒,小瓶子是水母形态的,乍一看,精致得很可爱。
梁乔晞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瓶子。
“这是用来装载你灵魂的容器,直到你生命最后一刻,你的灵魂就会被吸入这个瓶子,也能保证我能够最快地出现在你的面前。”
凡心摊手,水母瓶子完好地躺在她的手上,她的眼神紧盯着梁乔晞,“你决定好了,从你做下这个决定开始,不能反悔,你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不再有梁乔晞这个人。”
梁乔晞早已在她拿出这个瓶子的时候就站了起来,面对凡心的质问,她坦然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这个小瓶子,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笑道:“这是什么做的,好可爱的小水母。”
凡心释然地笑了笑,“是梵山上的梵天石做的,它可以滋养离开肉体的灵魂,不受损伤。”
“既然这样,你可以回去了,不需要找我,请过好你的最后七天,我不希望它装载一个有夙愿未成的灵魂。”
“好,我先走了,谢谢你。”
“再见。”
离开了月巷之后,梁乔晞乘着公交,在周围转了转,坐在星城广场的露天温泉旁的圆坛上,她看着往外喷溅的水花陷入了沉思。
原本,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可以过得很美好,很久以前,她想的是摆脱自己的父亲,然后,进入社会工作,再租一个小小的公寓,在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盆栽。
闲暇的时候可以同它们聊聊天,生活里充满了欢乐和惬意。
但在那一切之前,那个男孩子,是她对生活一切抱有美好幻想和坚持的前提。
但是失去了佐言之后,她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劲了。她常常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迷失了方向的小帆船,原本在团团迷雾之中出现了阳光的踪影,可是那团迷雾太厚太厚,很快,阳光也被遮蔽,消失不见了,帆船也再次停泊在这里。
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
这一切,她不希望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怎么办,好难受好难受,心里像堵着一团东西一样,身体都直不起来了。
一想到自己这么丢脸,整个身体都要痉挛起来了。
如果这时候旁人听到她的想法,一定会说,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期待,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不要那么没有志气去爱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
道理她都懂,都懂,可是呢?知道这些就可以了不难受吗?
得不到的还是得不到!
即便这样,那又怎样!
可让她痛苦的,不是因为要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另外一个人生存下来的机会。
而是她即便很厚颜无耻地想过,道德和自尊,还有对佐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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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思雅的真正成全,都让她做不到以前幻想过的一切。
梁乔晞闭上眼,双手按住自己的脸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慢地呼出。
“现在,我应该去做我最想做的事情。不让他察觉到就可以了。”
这样呢喃着,她去附近的提款机查了一下银行卡的余额,发现还有一些钱可以用的时候,她转身去了商场。
——
“佐言,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宋思雅帮佐言办好了出院手续,两人拦了计程车,回公寓的路上,佐言的脸色有些泛白,精神状态明显差了很多。
“我没事,有点头晕而已。”佐言扯起嘴角想以笑安慰,却发现自己累得只想睡觉,于是侧头靠着宋思雅的肩膀。
“困了就睡吧。”宋思雅扶着他的身体,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扶着肩膀的右手轻轻地拍着,嘴角挂起牵强的笑,泪水早已盈满眼眶。
关于他们的以后,其实她有过很多幻想,但不会有这一幕,从来都没有。
她想过,以后他们会在内蒙古的大草原上快乐地奔跑,和羊群一起。
或者在普罗旺斯的花田里,躺上上面,静静地看着云层,看着蝴蝶在半空中飞舞。
在巴厘岛的海滩上,她穿着性.感的比基尼,在海边上向他跑去,然后调皮的在他的脸上亲吻。
可如今,这些对未来最美的期待,都变成了刺激她每一根神经的利器,她收紧了扶着佐言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轻擦着争先恐后溢出眼眶的泪水。
出租车司机没有说话,整个车厢很安静,除了耳边传来导航时不时的提示音和窗外的车流声。
——
翌日,梁乔晞洗漱完毕后坐在书桌前,发了一会呆,从抽屉里翻出那本许久没有拿出来过的笔记本。
封面蒙了一些尘埃,她随手拿出纸巾沾点开水反复擦了擦。
终于擦干净了,把纸巾球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她翻开笔记本,拿出笔,在上面提笔写道:
7月7日,晴
如是写到,又擦掉。
又空下一行,然后慢慢地写了起来。
大概过了半小时,她合上笔记本,放好在抽屉,去阳台上把昨天买的新衣服取下来。
她买了两条连衣裙,连衣裙是她小时候的梦想。她的父亲是个嗜酒的暴徒,更别提会给她买裙子。小时候,她每每看到穿着连衣裙转圈圈的小女孩都会不由自主发出羡慕的目光,多自由自在,多幸福呀。
她拿出放在储物柜里的熨斗和垫板。
插上电源,把裙子在垫板上展开,铺好隔热布。
她不允许自己身上穿着邹巴巴的衣服,因为那会使她本来蒙了一层灰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又铺上一层厚厚的尘。
很快,两条裙子被熨烫的平整,没有一丝皱纹,看起来比挂在商场的展示架上还要工整和干净。
她换上了淡蓝色的那条连衣裙,在镜子面前缓缓转起来,一圈又一圈,裙摆慢慢飘起来,在脚边变成一个圆形的浪花。
这一刻,她快乐极了。
所有迟疑和压抑都变成风吹走了。
手机就放在右手边,她顺手抓过来,解锁,打开通讯录,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犹豫了一下,动了好几次手指还是没有点下去拨通那个电话。
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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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会儿,坐起来到床边靠着,半晌才鼓起勇气。
很快,那边就有人接听了电话,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梁乔晞知道,除了宋思雅,没有别人。
但她想着也没关系啊,她又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只不过,应该会让她有点不开心罢了,她不是圣母,原谅她以一个并不值得人夸赞的借口去做一些自己以前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吧。
“喂。”
“喂,我是梁乔晞,方便让佐言听电话吗?”
“我有点事想和他说。”
——
看到来电是梁乔晞的时候,宋思雅发誓她不想再看到这个名字,因为那个名字象征的,还有佐言的过去,即便是作为朋友的过去,但她是个女孩子。
她一直认为,同性和同性之间,既然做不了朋友,就只有敌人这个身份了,她的存在于她而言,是情敌。
所以她对她的态度不可能友好。
于是她即便有意压制自己的怒气和敌意,声音仍然很冷淡。
但她也不屑拦下这个电话不让佐言接,唯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已经几年不联系了,为何这几天联系得这么频繁。
难道,是因为她知道佐言生病了?
扭头看到佐言接电话的侧脸,他的精神比昨天好了很多,起码脸色没有那么白了,说话的声音响亮了些。
可能就像傅叔叔说的一样吧,一个人的身体状况会受到情绪影响,医院那样的地方,确实只会给病人带来负面影响。
她走过去,坐在佐言旁边,彼此轻轻靠着,脑袋挨在他的肩膀上,宋思雅听不见通话内容,她又靠近了些,在佐言侧脸上亲了一口,算是对梁乔晞一种无言的挑衅。
“好,过两天吧,一起出来吃个饭。”佐言掐了电话之后,在宋思雅的额头上轻吻了一口,算是回礼。
宋思雅翻身坐在他的腿上,面对面,亲了一口他的唇,问道:“过两天出去吃饭?你胃口还好吗?对了,这件事,我们还没有告诉阿姨呢,阿姨就你一个儿子,可我也就你一个爱人。”
宋思雅的声音带着更咽,泪雾在眼眶中氤氲,瞬间泪水就顺着眼尾滑落下来。
佐言的音量小了许多,带着一种对所爱之人的愧疚,“是我耽误你了,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倒霉,相守一生的诺言怕是不能实现了。”
他的手离开她的腰,帮她拂去脸上的泪滴,温柔又虔诚。
“不,一定会有办法的,只要你每天都相信自己的癌细胞在消失,说不定三个月后去医院检查,你的身体出现了奇迹般的蜕变。”
宋思雅将自己埋在佐言的怀里,声音坚定的说,“我看到过有这样的案例,一个癌症病人每天都在想象自己与癌细胞斗争,过了几个月后,检查发现已经彻底消失了,我们要相信,会有奇迹发生。”
手掌揉着她的脑袋,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心疼又无奈,他知道她舍不得他,但还是开口安慰道,“我也觉得出院后,我的状态好了很多,所以才说过两天,和乔晞一起去吃个饭,她要离开星城了,跟我们道个别。”
“道别?她要去哪儿?”
虽然这个消息太过突然,本来很值得她高兴,毕竟作为情敌的人眼不见为净。
但是和佐言的事情比起来,则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