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的管家被一前一后的两道消息弄得有些莫然了。
这两道消息全出自他家二姑娘,一道是说府里遭了贼,让他紧锁府门不许人进出,而另一道,却是让他去后宅见她,还不许惊动旁人。
这两道消息几乎是前后脚传到他这,可偏偏传话的丫鬟还不是一个!
这让做了宋府二十多年管家的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可既然二姑娘传话,那他又不能不去,所以,带着半是好奇半是探究的心思,管家还是在傍晚的时候借着请示宋夫人的机会拿悄悄的去了宋湘儿的院里。
院里很安静,满院的丫鬟婆子一个都没见了踪影。
管家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抬脚进了院子。
果然,屋里也和他料想的一样,除了宋湘儿之外,屋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影。
虽然他是府中的管家,但在没有丫鬟和婆子的陪同下与自家府里的姑娘见面也是一件很不合规矩的事。
可来都来了,管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朝宋湘儿行了个礼,“二姑娘。”
那厢,宋湘儿端着茶盏正在喝茶,听到管家这话,她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依旧垂眸自顾自的喝着茶。
虽然她已经极力装得很镇静,可是管家还是从她紧绷的下颚看出了她的紧张。
管家眉心动了动,但他依旧没说什么,只恭敬的又朝她开口道,“二姑娘,不知,您找小的来是为何事?”
宋湘儿终于搁下了茶杯,她抬手朝桌上的摆放着的一个红木漆盒指了指,随后,便高傲的朝管家白扬了扬下巴。
管家拧了拧眉,他看了宋湘儿一眼,最终还是依言走到桌前将那那个红木漆盒给打开了。
红木漆盒里摆着一叠整整齐齐的银票,且面值还全是一百两的。
管家只粗看了一眼,随后便重新将那个红木漆盒给合上了,他抬眸重新看向宋湘儿,“二姑娘,您这是……”
“这是一千五百两银子。”宋湘儿睁着眼睛看着管家道。
他当然知道这是银子,可他想知道的是宋湘儿突然拿出这么多银子是想让他做什么?
这一千五百两银子对宋家来说或许算不得什么,可对宋湘儿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说确算得上是一笔巨款!
说不定还是她全部的家底!
可现在,她却将她全部的家底放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她想让他做什么?
“二姑娘,请恕小的愚钝,您这是……”管家试探的朝宋湘儿看了过去。
“我丢了一支钗子!那钗上刻了我的名字!”宋湘儿此刻也懒得与管家打哑谜,她抬眸盯着管家直接开门见山的对他说道。
“那,那二姑娘可知道偷你钗子的人是谁?”
“刘顺。”宋湘儿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管家眸心动了动。
这刘顺不是二姑娘身边那个帖身丫鬟小茶的哥哥么?
不过也是,若不是二姑娘身边的人,谁能这么手眼通天的将她的钗子偷走啊!只是,话虽这么说……
管家侧眸偷偷暼了一眼摆上桌上的那个红木漆盒。
只是,若真只是这么简单,二姑娘没必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吧!直接告诉老爷,派人暗中将刘顺抓起来不就好了?
“二姑娘,您,您确定吗?”管家试探着又问道。
“管家这是在怀疑我么!”宋湘儿冷冷的道。
一听这话,管家连忙将头垂了下去,“小的不敢。既然二姑娘已经确定了偷钗子的人,那小的斗胆问二姑娘一句,您打算怎么解决这事呢?”
“我想他死!”宋湘儿一点没有犹豫,她死死的盯着管家的眼睛咬牙切齿的吐出四个字。
这四个字一出,饶是早就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的管家也忍不住愕然的抬起了头,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朝宋湘儿看了过去,可回应他的却只是宋湘儿那张满是杀气的脸。
她没有再跟他开玩笑!
她是真的想让他去杀了刘顺!
这话若是从旁人嘴里听到他还能理解,可现在,说这话的人是一个还尚未出阁的姑娘啊!
“你没听错!我就是想让他死!”可宋湘儿却像是没看到管家的脸上的震惊似的,她咬牙切齿的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管家用力的抿了抿唇角,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二姑娘这般恨不得刘顺死,看来,刘顺不只是偷了二姑娘的钗子啊!该不会……
这家伙对二姑娘有什么非份之想吧?
要不然,二姑娘何至于此?
“不仅如此,我想让他今晚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悄无声息的消失!”似怕管家还不够震惊似的,宋湘儿勾着唇角冷冷的又补了一句。
“二姑娘……”管家终于抑制不住的开口了。
他自认为自己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错,而宋湘儿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可没想到……
他今日却在她身上狠狠跌了一跤。
夫人那么良善,可这惟一的女儿怎么会有这样一副恶毒心肠呢?
“当然,管家也可以不按我说的话去做,但……你今晚私闯后宅,究竟想要意欲何为呢?”宋湘看着管家,她柳眉微微一挑,唇角随即便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原来,她早就设好了局在等着他啊!
想他在这宋府混了大半辈子,可没想到,临了临了,最后却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拉进了泥坑里!
想到这里,管家唇角忍不住就掠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您,想好了吗?”见管家不说话,宋湘儿忍不住又朝他挑眉一笑。
“既然二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小的若不依二姑娘的话,岂不是太不识抬举了一些。”管家抬眸微笑的看着宋湘儿道。
宋湘儿是主,他是仆,她说的话他自然得听!
况且……
这不还有一千五百两银子么!
他不亏!
“既然如此,那今日之事,就劳烦管家了。”宋湘儿说罢便笑着站起了身来。
财帛动人心,孙家知道利用这一点,她也同样知道!
只要刘顺张不了这个嘴,就算到时候就算孙家有所怀疑,那也不会疑心到她身上来,因为,她完全没有理由这样做啊!至于她爹……
她量孙家也没胆敢去找他爹对质!
“若二姑娘没有别的事吩咐的话,那小的便先告退了。”暼到宋湘儿阴冷又狠戾的目光,管家眸心动了动,可他什么也没说,只垂眸淡笑着朝她行了个礼。
“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事成之后,你让人用麻袋裹了悄悄丢到城外的乱葬冈去!”宋湘儿皱眉想了想,随后,她忙拧眉又叮嘱管家道。
“是,小的记住了。”管家垂着应了下来,他再度朝宋湘儿行了个礼,末了,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还有,记得将他的脸划破!”身后,宋湘儿略显急促的声音忽地又响了起来。
管家有些迟疑的回头看了宋湘儿一眼。
晕暗的屋子里,宋湘儿那双眼睛泛着幽幽的冷光,仿若一条盯上猎物的毒蛇。在这样的目光下,管家忍不住的就打了一个寒颤,他慌忙垂下头,也不敢再深她最后那句话的怪异,加快脚步就冲出了这间让他有些窒息的屋子。
谢妩这两日睡得都有些晚。
罗嬷嬷的儿媳要生了,觅月准备亲手给宝宝做两件衣裳,谢妩替她瞄了花样,见她缝的很认真,不知为何,她忽地也生出了几分兴致。
她已经许久没摸过针线了,虽然刚拿起针线时有些生疏,可是很快她便适应了过来。
可能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以为自己将它遗忘了,可其实,并没有,它一直悄无声息的存续在你的骨血中,只等你想起它,拿起它。
只是,适应归适应,衣裳这类的东西她还不敢轻易尝试,所以,便挑了一个最简单的——绣荷包。
有谢妩相伴,觅月也觉得缝制衣裳多了几分趣味,她给宝宝做完后,干脆又替羡月做了起来——这个冬天还没过完,羡月身形可见的又圆润了一圈。
也亏得她被家人送进了侯府,也亏得是分到了姑娘院里,否则,就她这么吃法,寻常人家哪里能容得下她呀!
就在觅月暗自感叹时,边上的帘子忽地一动,她只觉得眼前有道人影晃过,再睁眼时,碎玉已经趴到了姑娘跟前。
好在,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觅月已经习惯了碎玉时不时露出来的功夫。
所以,她只看了碎玉一眼便低头准备继续干手里的活,可她才准备将针扎一下,碎玉那幽冷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
“姑娘,刘顺死了!”
“嘶……”觅月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慌忙将扎碎的手放进嘴里,随即着急忙慌的朝碎玉看了过去。
“刘顺?”谢妩放下手里的荷包,她有些迟疑的朝碎玉看了过去。
“就是宋湘儿派去联络马三泼孙九脏水的那个!”见谢妩没想起来,碎玉连忙道。
宋湘儿还真狠!
晌午才收到消息,天一黑就悄无声息的把人给弄没了!
其实刚说完‘刘顺’的名字,谢妩便想起了他的身份。
这个时候若有死人的话,那也就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