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来得太突然,虽然底下已烧起了地龙,屋里的火盆燃起了炭,可太子还是感觉得浑身冷得厉害。
那日,他虽然抢先一步拿出父皇的手书,可定国公世子的脸色确委实有些不好看。
虽然,最后定国公世子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宣读那封废太子诏书,可是,他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他手里有这样这一封诏书。
自那日起,他便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日日梦魇不断,他总觉得自己的头顶像是悬了一把刀似的,不知道哪一日那把刀便会落下来将他给劈了。
就在太子惊惶间,太子府的长史忽地躬身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
“怎么样?”见人回来,太子连忙朝他走近问。
太子长史面色菜色的摇了摇头。
“混帐!混帐!孤还是太子了!陆晏这厮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一见管家摇头,太子肖博立刻便面露狰狞的咒骂了起来。
可事实上,陆晏确实敢,而他也确确实实被陆晏给软禁了。
“殿下,要不,要不咱们想办法联系一下皇后娘娘?”见太子面目狰狞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太子长史忍不住小声试探的问道。
“母后?”太子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一些。
“对。虽然定国公世子肯定派了人在宫里盯着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到底是后宫之主,定国公世子再有本事,后宫也总有他够不到的地方,所以……”
“可联系上母后又能有什么用?”太子的脸色又颓败了下去。
如今这种情况,母后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殿下,其实,属下心里有一句话……”太子长史犹疑了许久,最终还是试探的看着太子开口了。
太子拧了拧眉,有些狐疑的朝他看了过去,“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
“是。”见太子松口,太子长史连忙垂首朝他应了一声,而后,他重新抬起头,目光烔烔的望着太子道,“殿下,定国公世子手里的那道圣旨便如同悬在太子府的一柄利刃,说不定哪天这柄利刃就朝咱们劈了过来,所以,殿下,咱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啊!”
长史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的击中了太子的心脏。
“那,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做?”太子急切的问道。
太子长史唇角微微一勾,随后,他倾身附到太子耳畔低声道,“殿下,咱们可以在齐王殿下身上做文章啊!”
“齐王?他不是没回京么?”太子不解的道。
太子长史轻轻一笑,他接着又道,“殿下,正是因为齐王殿下没有回京,所以,咱们才能在他身上做文章啊!”
“这又是为何?”太子依旧一脸的不解。
“殿下,您想,为何端王和诚王都回京了,可独独齐王殿下却被陛下留在猎宫里呢?”
“为何?”
“自然是因为陛下忌惮齐王啊!现下这种情况,齐王一旦回京,那么势必会借着这个机会迅速收拢人心,这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所以陛下才会刻意将齐王拘在身边不肯放他回京。”
“对对对!你分析的不错,继续,继续说!”
“所以,这个时候,万一陛下那边再出点事……”
“放肆!”太子面色骤地一变,他怒不可遏的打断了太子长史的话。
他还真当他有什么好主意,原来,他竟又想怂恿他派人去刺杀父皇!他也不想想,他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不就是因为徐家自作主张派人去刺杀父皇么!
“殿下!”见太子发怒,太子长史慌忙跪到了地上。
“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怂恿孤去刺杀陛下!说,你是谁派来的!”太子双目猩红,怒不可遏的指着太子长史的鼻尖怒呵道。
“殿下,属下这全是为您着想啊……”
“你给我闭嘴!来人,来……”
“殿下!”眼见太子失控要唤人进来,太子长史也急了,他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连忙伸手就攥住了太子的衣摆,不顾一切的打断了他的话,“殿下,您仔细想想,现下这种情况,陛下一旦遇刺,谁的嫌疑最大?齐王,是齐王啊!”
“齐王?”看着太子长史一脸认真的样子,太子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正是!殿下,您仔细想想,虽然定国公世子没有宣读那道圣旨,可朝中又有谁不知道那道圣旨的存在!那道圣旨就如同您的催命符,惟一能将那道催命符撤回去的人就只有陛下,所以说,您的生死前程全系于陛下一身,您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陛下出事的人!可齐王不同,这一次,他有十足的理由动手!”
“怎么说?”
“殿下您想,陛下拘着齐王不让他回京,反而派了端王和诚王回京,很明显,陛下是刻意如此,他想要扶起端王和诚王好与齐王抗衡,这种时候,您说齐王如何能坐得住?”说到这里,太子长史特意往太子身子上瞟了一眼,果然见他神色有些松动,于是,他连忙又补了一句道,“您再想想,如今定国公世子手里捏着那道圣旨,而端王和诚王,一个残废,一个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这个时候陛下万一有个不测,那谁能接替陛下登上那所龙椅呢?”
这话一出,太子的眼睛陡地一下迸出一股令人心惊的光亮,就像是燃到尽处即将要熄灭的蜡烛忽地被人拨了一下。
“殿下,事到如今,咱们已然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见太子动心了,太子长史连忙仰头激动的望着他又补了一句道。
是啊!
事到如今,他确实已经没有别的可以走了!
就算他忍气吞声等到父皇回京又能如何?父皇废太子的诏书都已经下了,这说明他已经不相信徐家的谋逆弑君与他无关,即便他再哭诉狡辩,父皇也不可能再待他如前了……
既然,他这个太子之位迟早都是保不住,那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再搏一搏!
只要坐实了肖远有不臣之心,那他也能顺理成章的将徐家做的事全都推到他的身上,到时候,说不定父皇会原谅他!
毕竟,他一直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啊!
这一刻,太子终于在漆黑的绝境中找到了惟一的一束光亮。
于是,待到黑夜再度来临的时候,东宫大门口便悬挂起了两盏绘着彩雀的大红灯笼。
定国公世子听完暗卫递来的消息便忍不住勾着唇角嗤笑了一声,“我原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咱们这位太子能沉住气,可没想到……啧啧!行了,东宫和凤仪宫那边让人盯着就好!就算他们要谋划些什么总还需要一些时间,倒是我让你们收集的药材收得如何了?”
“回世子的话,药材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只是,比您预算的要少了二层。 ”来人垂首面无表情的答道。
听了他这话,定国公世子拧着眉点了点头,“行,少了二层就少了二层吧!他们到底是生意人,不能赚钱已经是他们极限了,咱们总不得让人家倾家荡产不是!”
那人默默的听着定国公世子自言自语的话,他没有吱声。
“行了,既然药材准备好了,那便明日一早给阿湛送去。算算时日,镇南王那边的药草应该也送到了吧!这些药材加在一起,荆州城应该能撑一段时间了。”定国公世子喝了一口茶沉着声音又道。
那人垂着头依旧没有回答。
定国公世子终于忍不住皱眉朝那个看了过去,“我说赤霄,你怎么跟个闷嘴葫芦似的,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怎么一个屁都没蹦出来啊!”
被称作赤霄的暗卫在听了定国公世子的话后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依旧默不作声的垂着站着。
看着跟个木头桩子似的赤霄,定国公世子终于忍不住不耐烦的朝他摆了摆,“行了行了,别杵我这了!跟个木头似的,看着你就来气!”
哎!以前不觉得,现在他才觉得,没有那两个臭小子在身边插诨打岔,这日子实在过得没滋味极了。
“是,属下领命。”赤霄应了一声,他朝定国公世子揖了揖,随后转身就要朝屋外走去。
“等一下。”定国公世子却像是忽地想起了什么,于是,他连忙唤住赤霄道。
赤霄有些疑惑的转过身去。
定国公世子却是朝他一笑,他道,“你走之前记得去武安侯府走一趟,也好问问阿湛那小媳妇有没有什么东西或者是话要带给阿湛的!”
“是。”赤霄丝毫没有察觉到定国公世子这话中的不妥,他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
对于像他这样的暗卫来说,主人的命令就是一切。
至于规矩……
还是那句话,主人的命令就是一切。
看着赤霄那张跟石头一般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脸,定国公世子眼珠子一转,而后忙板着脸又补了一句道,“当然,你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和你将来的小媳妇多说几句话!”
果然,他这话一出,赤霄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地出现了一道裂纹,“世,世子,您在说什么?”
“怎么?碎玉不是你未来媳妇么?难道我记错了?碎玉喜欢的不是你是湛泸?”定国公佯作震惊的道,说罢,他连连摇了摇头,也不管赤霄脸色有多难看,一边摇着头一边便起身抬脚走进了内室。
哎!
湛哥儿有媳妇了!
赤霄也有媳妇了!
他就更不用说了!
什么时候,深哥儿也能给他带个媳妇回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