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两人俱都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妩眸子动了动,她看了一眼陆湛,最终慢慢的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虽然手收了回来,可是,她依稀还能感受到陆湛胸膛那灼热的温度以及剧情的心跳声。
砰砰。
砰砰。
“你打算怎么做?”或许是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谢妩率先开口扯开了话题。
“你表哥已经平安回到扬州了吧!”陆湛忽地开口道。
谢妩眉心拧了拧,虽然有些奇怪陆湛为何这么问,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嗯,如我先前料想的那样,他豫州之前还算顺畅,我舅舅见木已成舟,后面也就由着他了。”
陆湛点了点头,“南边瘟疫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南边有瘟疫?”谢妩一下惊呆了。
她只隐约记得明年豫州大旱,其他几个产粮的州县也几个月未下雨,许多州县更是颗粒无收,虽然正宣帝下令开仓放粮,可实则,几大粮仓早就空了大半,剩下的那些根本不足以应付这突如其来的灾害根本就是杯水车薪!齐王和太子在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齐王口口声声是太子倒卖了粮仓的粮食,正宣帝被气得大病了一场,而各大粮商更是借机抬高粮价,一时间百姓怨声载道,最后还是陆湛主动请缨去筹粮赋灾。
也正是经此一事,陆湛才正式入了朝中那些清贵的眼,尤其是礼部尚书李延年,更是对陆湛推崇备至。
可是瘟疫……
她没听说南边有瘟疫啊!
陆湛点了点头,他看着谢妩继续道,“应该是六月初的时候……”
听了陆湛这话,谢妩眼睛瞪得更大了。
六月初便起了瘟疫,可直到九月中,京城还没有收到半点消息,不用想,一定是有人将这消息瞒了下来。
“南边是谁的人?太子还是齐王?”谢妩拧眉看着陆湛道。
“荆州布政司是徐首辅的弟子,他能去荆州任布政司一职也是徐首辅一手促成的!”陆湛看着谢妩,平静的回答她的问题道。
果然如此。
太子已触怒了正宣帝两次,若这个时候再捅出这事,那他这个太子怕是要做到头了。
即便正宣帝有意袒护,朝廷那些清流怕是也不耐烦拥护这样的一个储君,没有百官拥戴,他这个太子之位又怎么能坐稳!
可是……
“陆湛,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谢妩忽地看着陆湛发问道。
陆湛眸心忽地动了一下。
他看着谢妩,喉咙忽然有些梗住了。
“陆湛,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谢妩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陆湛闭了闭眼睛,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哑着嗓音开口了,“陈四姑娘出事后……”
“一个半月前。陆湛,你一个半月前就知道此事!”谢妩皱了皱眉,看着陆湛的眼神渐渐有些冷肃起来。
“是。”陆湛闭了闭眼睛,再度应了一声‘是’。
看着陆湛有些颓然的神情,谢妩唇角动了动,满肚子的话忽然间又有些说不出来了。
她原本就没什么立场来指责陆湛。
南边的瘟疫不是因陆湛而起,也不是陆湛隐瞒瘟疫不报,他只是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切罢了,就好像……
就好像从前冷眼看着武安侯府轰然倒塌一样。
这个念头才在她脑中闪过,她胸口立时便传来一阵刺痛。
明明一切早就过去了,她也已经无数次要劝自己放下,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想起心里还会感到刺痛?
“阿妩,我不是不想将事情揭出来,只是我的身份不适合出面……”看着谢妩按着胸口的样子,陆湛猜到她定是想起了前世,他抿了抿唇角,试图想要跟她解释,可是,才说了一句却又觉得自己这话很多余。
他本想借齐王的嘴将此事捅出来,可没想到,齐王这次难得沉住了气。
正宣帝对太子还是看重的,即便接连出了军饷和杨鹤丰的事,他都将此事轻易的揭了过去,他觉得,就算这个时候他将太子一系的人瞒报瘟疫的事捅出来也影响不了太子什么,而且,当时也就几个村子得了瘟疫,即便捅出来也重伤不了太子,还不若再往后拖一拖……
可即便如此,陆湛也不敢说自己没有责任。
毕竟,他确实袖手旁观了。
而且,他没有告诉谢妩的事,齐王不仅仅只是拖一拖,他更是暗中派人去那些村子里散布流言,于是,那些本就不甘心等死的村民纷纷逃出村去,以至现在瘟疫越发严重起来。
他原本可以避免这一切的,可是,就因为他一时迟疑,一时私心,无数条性命就这样葬送在他的迟疑中。
想到这里,陆湛忍不住再度闭上了眼睛。
而谢妩看着陆湛愧疚不敢直视自己的样子,冷硬的心肠不禁又软了下来。
“所以,你现在打算将这件事捅出来吗?”谢妩看着陆湛又道。
她太了解陆湛了,也太了解帝王的疑心了,陆湛若非如此小心,依他的身份,他怎么能逃过正宣帝的疑心被他委以重任?
她祖父不就是因为正宣帝的猜忌而被鸠杀在回宁夏的的途中的吗?
他只是想把她带回宁夏。
陆湛看出了谢妩眼里的担心,他唇角动了动,沉思了好半晌后,终于还是对谢妩说道,“我原本是想借齐王嘴将此事捅出来,可惜……现下已然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不知道还有多少条性命要丧失在那些官员之手!
他们为防瘟疫扩散将事情闹大,已然是杀红了眼睛。
“齐王?你说动齐王了?”谢妩忙又问道。
听谢妩提起齐王,陆湛唇角忽地勾起一抹讽笑,“我知道消息后便立即将此事告知了端王,可就像你所说,已经一个半月了,齐王那边却仍旧没有动静,他还在等……”
齐王能等,可是那些百姓却已然不能再等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齐王不肯开口,那端王了?”谢妩眉心一拧,看着陆湛的眼睛里不自觉便带了几分焦急。
此刻,她也看出来了,陆湛并非想袖手旁观,而是他的身份确实不宜出面!
她祖父只是被正宣帝疑心就落得身死途中的下场,更别论陆湛……
定国公府只会比武安侯府更扎眼,更别论陆湛在他面前一惯表现的就是不理世事的纨绔公子形象,他若知道他插手朝局……
就在谢妩焦急时,陆湛却吐出一句让她更为震惊的话。
“阿妩,你这么聪明,你怎么会猜不到,齐王突然这么沉得住气是因为谁……”
“你,你是说端王么……怎么会,他,他不是你选中的人么?”谢妩彻底愕然了。
她死死的盯着陆湛的眼睛,她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可是,陆湛眼里除了苦涩和冷寂却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我从来都没有选中他,我只是……我只是只能藏在他身后。”陆湛却仿若没看见谢妩脸上的震惊似的,他看着他又抛出了另一个炸弹。
原本,他是不想告诉谢妩这些的。
他想再等一等,等到谢妩接受他,等到她再亲近他一些,可是,这些秘密他背负了两世,他太累了,这一刻,他忽然就不想再背负下去了。
“只能藏在他身后?”
“是,只能藏在他身后。”陆湛看着谢妩的睛,肯定的回答她道。
“我不懂,陆湛,我不懂你这话里的意思?”谢妩被陆湛这话彻底弄糊涂了。
藏在端王之后,帮他出主意,帮他在朝中立足,如果这些不是他选中了端王,想推他上位,那他又为何这么做了?
“我需要一只手来代我拨弄朝局,而这只手只能是端王。”陆湛耐心的跟谢妩解释道。
谢妩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懂!”
“傻瓜,因为端王有野心有欲望,这样的人只需稍稍一挑拨便能为我所用!”陆湛抬手轻轻揉了揉谢妩的头顶低柔着声音道。
“那为什么不是诚王?”谢妩又问道。
可她才刚问完,自己却又立时想明白了过来。
诚王既不得圣宠,又没有家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存在感,若仅仅只是这些,那他还是有可用之处,可他偏偏对皇位没有一点兴趣,他从不与百官结交,除了逢年过节进宫给皇帝请个安,其他时间他都窝在自己的王府闭门不出,就连亲王上朝之权也被他主动求正宣帝给他免掉了。
这样一个无欲无求的人,确实不如端王好用。
“所以,陆湛,你利用搅、弄朝局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端王不是你的选择,那你的选择究竟是谁?诚王吗?”
见谢妩终于问到了最紧要处,陆湛唇角终于弯起了一抹浅笑,“不,不是诚王!”
前世,他确实想过扶诚王上位。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诚王却断然拒绝了他,他说他为求自保从未接触过朝局,更不懂治国之道,即便有百官扶持,他也做不来一个皇帝。
那是他第一次与诚王推心置腹的说话。
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面对那把至尊龙椅却没有丝毫心动。
“不是诚王?也不是端王?更不是齐王太子,所以……陆湛,你究竟选了谁!”谢妩终于坐不住绷直了身体。
正宣帝就这么几个儿子,他一个也没有瞧上,那他究竟选择了谁?
难道,他选中的不是正宣帝的儿子,而是正宣帝的孙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