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得了谢妩的准话,老夫人便恨不得立即将纳妾一事提上日程,但谢峥这两日宿在左翊卫没有回府,她找不到谢峥,为了稳妥起见,便干脆又将江映雪唤了过来。
“阿雪,上次我和你提的事你可都想清楚了?”
“表姨母是指……”江映雪捏着帕角,脸颊微红,有些迟疑的朝老夫人看了过去。
可老夫人并没有接她这话,反而还垂眸慢悠悠的喝起茶来。
江映雪用力的抿了抿唇角,脸上不禁浮起一丝难堪。
不管是老夫人还是谢妩,她们都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她们都把她当成一个可以任意摆弄的玩意,甚至,连个装傻的机会都不给她。
“如果表姨母是指……”纳妾那两个字,江映雪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她抿了抿唇角,直接越过这一岔,重新看着老夫人道,“表姨母,上次,大表哥他,他不拒绝了么……”
听了江映雪的话,老夫人嗤笑一声,直接挑眉道,“上次是上次。”
江映雪攥了攥手中的帕子,而后垂眸红着眼睛道,“表姨母,阿雪很愿意听您的话,可是大表哥那日的态度您也看到了……我,我……”
江映雪抽噎着说不下去了。
“长者赐,不可辞,你只需回答愿或不愿。”老夫人直接冷声道。
江映雪抬起微微泛红的眼眶,她迟疑的看了老夫人一眼,唇角抿了又抿,最终还是缓缓垂下了头来,“表姨母,阿雪,阿雪一切全凭您做主。”
她千里迢迢从晋中逃到京城当然不是只为了做一个妾室。
可是,老夫人根本没拿她当正经的外甥女看待,府里的下人也没把她当回事,出门赴宴也从来不带上她,他们根本不给她借侯府跃上高枝的机会。
看着江映雪低垂着脑袋不说话的样子,老夫人冷哼一声,干脆直接挑明了道,“怎么,是觉得我委屈你了么!”
“没,没有……”江映雪忙摇了摇头。
老夫人嗤笑一声,她斜睨着江映雪,冷着声音继续道,“我记得上次我已经与你说过了,你这样的身份要想嫁到好人家去做正室夫人很难,京城里的勋贵们,即便是取个继室也得家底清白拿得出手的!所以,我当时便劝你回晋中重新找个门当户对的婚事!可是,是你自己不肯离开侯府,说哪怕是做妾也不愿意回晋中!这些话,你还记得吧!”
江映雪脸色一白,怔了好一会,才喃喃道,“我,我,我记得……”
“记得就好!我们武安侯府家风素来清正,若不是峥哥儿媳妇太不争气,我这个做婆母的也不会想着往他身边添人!可即便是做妾,也有的是家世清白的好女孩愿意进侯府的,所以,这个人选也不是非你不可!这一点,你应该清楚!”老夫人沉着声音又道。
几番话下来,江映雪被说得面红耳赤,她拼命攥着手里的帕子,再不敢说话了。
见此情形,老夫人不哼冷哼一声,眼底也跟着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戾。
从江映雪说出那句宁愿做妾也不愿回晋中开始,老夫人便是再想高看她也不能,若不是瞧在她有几分心机的份上,她也不一定会把她放到峥哥儿身边去!
见老夫人沉着脸不说话,江映雪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惹恼了她,于是,她忙起身跪到老夫人面前昂着望着她道,“表姨母,我知道您能选中我是我的服气,我也并不是觉得委屈,我只是担心大表哥他……”
看着江映雪水漾的眸子里尽是忐忑和惶恐,老夫人眉心动了动,终于还是示意朱嬷嬷将她扶了起来,她抿唇一笑,而后,挑眉看着江映雪沉声道,“你放心吧!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峥哥儿自然会纳了你的!”
纳妾又不是娶妻,她多的是法子让峥哥儿不得不同意!
好不容易从荣华院出来,江映雪这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因为老夫人对她说的那些话,而是因为谢妩,她竟真的猜到了老夫人计划,甚至,没有一丝一厘的偏差!
难怪,难怪杨氏和谢媛会败在她手上!
江映雪感叹之余,心里不由又生出一股庆幸,庆幸她昨晚没有和谢妩撕破脸,否则……
想到这里,江映雪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才踩着一地的阳光大步朝自己的屋子走了过去。
而这一切,陈氏却浑然不知,她忙着陪陈夫人说话,忙着张罗陈嘉木念书一事,只可惜,谢峥这几日没回来,即便她遣人往左翊卫给他递了信,可谢峥那边却一直没给回信,就这么拖了几天,谢妩及笄的日子就快到了。
老夫人自然不敢将这么大的事交给陈氏打理,谢妩自己也不方便出面,所以,她便亲自操持了起来。
毕竟,谢妩可是武安侯府第一个及笄的姑娘,而且,还是长房嫡女!这及笄之礼,老夫人自然操办的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由此向京城众位勋贵宗亲们宣告——
吾家有女初长成!
所有的事都由老夫人接了过去,陈氏这个做母亲的反而闲了下来。
萧郡主听到这个消息后,主动跑到侯府说要给谢妩做赞者,老夫人原本斟酌着正宾和赞者的人选,既然萧郡主有这份雅兴,那她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虽然,她一开始的打算,是请请镇南王妃做正宾的,然后再去定国公府请嘉仪郡主做赞者,可萧郡主既然上动上门要求了,那她这个正宾的不选不得不再重新斟酌一番了。
毕竟,正宾和赞者总不能都镇南王府的人吧!
就在老夫人斟酌着合适的人选时,她的女儿谢敏却急匆匆的回府了。
“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看着突然回来的谢敏,老夫人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诧异。
自定国公府老夫人故去后,整个国公府都是谢敏一手打理,她平素便忙得脚不沾地,而且,这个时辰回来,不早不晚的,更让老夫人奇怪了。
“我回来当然是有好事!”谢敏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笑盈盈的望着老夫人道。
老夫人笑着睨了谢敏一眼,而后嗔笑道,“你能有什么好事?”
“母亲,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且问你,阿妩及笄礼的正宾可有人选了?”谢敏笑着问老夫人道。
一听这话,老夫人眉心微拧了拧,“我原本是想请镇南王妃的,可是,昨日萧郡主特意来府上主动说要做阿妩的赞者,所以,这人选我还在犹豫了……”
毕竟正宾的人选可不好定,既然要身份尊贵,又要品德高重,而且,谢妩又是侯府嫡长姑娘,这正宾的人选自然是慎之又慎了!
听了老夫人的话,谢敏弯唇一笑,而后朗声便对她道,“母亲,您不用犹豫了。”
看着谢敏得意的样子,老夫人不由又嗔笑一声,她道,“怎么,难道你要给妩姐儿做正宾不成?”
“我倒是想,可那您也得让呀!”谢敏掩着嘴咯咯直笑道。
看着自家女儿笑得无状的样子,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宠溺的对她道,“你呀你呀!叫我怎么说你才好!都是做娘的人了,又是一府主母,还这般浮躁不知事!幸好你没带宜姐儿来,否则,叫她看了你这模样,不知该如何在心里笑你了!”
谢敏抿唇一笑,她朝老夫人眨了眨眼睛,脸上越发娇羞了,“我也就只在母亲面前这样。”
老夫人无奈的朝她摇了摇头,不过,脸上却堆满了笑意,她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刚刚说的正宾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这个,谢敏立时兴奋了起来,她激动的看着老夫人道,“母亲,宁安公主!宁安公主说要来给妩姐儿做正宾!”
老夫人‘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不敢置信的朝谢敏望了过去,她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宁安公主要来给妩姐儿做正宾!”谢妩也跟着站起身,她拉着老夫人的手,激动的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宁安公主!”老夫人的声音陡然一下拔高了起来,她惊愕的看着谢敏,好一会,她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怎么会?宁安公主怎么会说要来给妩姐儿做正宾了?”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宁安公主性子清冷,就是陛下设的家宴她都鲜少出席,更别说会主动出来给妩姐儿做正宾。
就算自己的女儿与她是妯娌,可她也不认为宁安公主会因为这个主动站出来。
所以,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是真的!她亲自来我院里跟我说的!”谢敏拉着老夫人的手激动的又道。
“那,宁安公主可有跟你说她为什么要来给妩姐儿做正宾么?”老夫人拧着眉又问谢敏道。
若是不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她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毕竟,媛姐儿上次跳水想算进陆湛的事才过去没多久,宁安公主会不会因为这个才故意说要给妩姐儿做正宾,到时候再一反悔……
谢敏是从老夫人肚子里出来的,见她如此神情,自然一下便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她忙道,“娘,你就别多想了!宁安公主可不是那样的人!她是最不屑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了,而且,她身体向来不是很好,湛哥儿根本不会用这些事去烦她!”
“所以,宁安公主她是真的要给妩姐儿做正宾呀!”老夫人道。
谢敏笑着又用力的点了点头,“您放心吧!原先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当我从母亲嘴里听到萧郡主要来给妩姐儿做赞者的时候我便一点也不奇怪了。”
“行了,快别卖关子!”老夫人不耐的睨了谢敏一眼道。
谢敏轻轻一笑,而后才弯着嘴角吐出一句话道,“我听说,公主和镇南王妃曾有意结两晋之好。”
“你这话的意思?宁安公主是来相看萧郡主的?”老夫人眼睛骤的一亮,她激动的看着谢敏道。
谢敏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才又看着老夫人道,“所以,母亲,您就不用担心了!有宁安公主做正宾,妩姐儿的及笄里,放眼整个京城,也没几个姑娘能及得上呢!”
一听谢敏这话,老夫人心口立时便激荡了起来!
若真能如此!那阿妩的及笄礼确实算得上是京城众多闺秀中的头一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