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走入一片荒漠,我无法回头,茫然无助是我真实的感受,可当我看到你那闪亮的双眸,那坚定的目光把我挽救。
“你向我伸出温暖的双手,拉着我,说要陪我一起走,你说不管还有多少风雨和哀愁,都陪我咬紧牙,朝前走。
“你是我生命中最美的绿洲,让我走出茫茫沙漠的尽头,寒夜中有你,我不会颤抖,拉着你的手,奔向天堂般的遨游。
“你用你的爱将我生命挽救,你用你的心为我虔诚的保佑,你用你晶莹的泪为我守侯,你用你无尽的胸怀陪我直到永久。”
当柳笑笑在为梦梦举办的告别筵上弹奏着吉他唱起这首从未公开表演的、第一次展示的、写于多年前他刚学完琴那青涩少年时代的歌曲时,梦梦已经泪如雨下。
这首歌一直被笑笑雪藏,当年写它是因为自己那段至暗的打工时光里有家人、也有如小贾那样的好友带给自己光明和希望的有感而发,但多年来因为一直觉得其比较稚嫩,所以从没在曾经的演出中出现。
可柳笑笑没想到,首次的弹唱这首歌,首次的表演,竟是为乐队的成员、很重要的成员送行。
梦梦伤心地掩面而泣,笑笑放下吉他,看了看同桌的韵博,韵博也正眼含泪光无声地望着梦梦。笑笑轻轻把手放到梦梦肩上,微笑着说:“梦梦,别这样,你这样哭泣,我也会哭的。又不是生离死别,虽然不再合作了,但大家今后依然是最好的朋友,我们还可以……”
话没说完,梦梦就扑入柳笑笑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起因和情形,其实无须多言,柳笑笑在音乐生涯中看过太多回了——梦梦的家人不再允许她这样“不务正业”下去,用她家人的话:“一个当老师的大姑娘,一个知识分子,成天跟一帮毛头小子在一起,美其名玩什么音乐,其实就是浪费青春,挥霍生命。”
她的家人勒令她退出乐队,不再参与乐队的事,并且,据说正在紧锣密鼓给她张罗婚事,相亲,结婚,然后,相夫,教子。
……
送别筵后,笑笑韵博哥俩把依旧双眼通红、更咽不停的梦梦送上了出租车,临上车,梦梦再度和笑笑、韵博紧紧拥抱,并说:“哥哥们,别忘了我,更别忘了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我的青春应该就此画上句号了,但是你们的青春还要继续闪光下去!记住,一定要将这条音乐路继续下去!”
望着远去的出租车,哥俩半晌无语,回想着梦梦的话,心里不是滋味。
韵博用指尖擦擦眼角的泪,笑笑看了看韵博,叹气说:“这样的情景,头一回见吧?”
韵博点点头,无奈地苦笑道:“当然是头一回。但是对于你,一点不新鲜了吧?”
笑笑点头道:“我已经数不清多少回送别我的乐队成员了,分分合合,迎来送往,来匆匆,去匆匆,且大多理由和梦梦都大致相同——家里反对、要去工作、要去结婚、要去成家。”
“这本没什么不对,人之常情。”韵博说着递给笑笑一支烟,哥俩点了,韵博继续说:“但是也往往预示着,你告别了音乐告别了舞台,你就告别了青春与激情,告别了活力甚至……梦想。”
“是啊……”笑笑叹道,“想想‘元素’那些哥们儿,或者南哥,以及我少时的那些摇滚偶像——权儿哥、周方等等那些哥们,大多此时已经在繁复的工作岗位陀螺一样忙碌了,或者已经老婆孩子天伦之乐了。倒也挺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乐儿,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各自的选择。关键是,你的路,你的选择,是否让你开心和舒心,如果你走的路是你自己选的,那么无论欢乐痛苦你都得承受,但如果你的路是别人划定了你又认可了,如果不开心不舒坦,我觉得那就是悲剧了。”
“说得好啊!”韵博说,“所以,笑儿,你能在音乐之路上坚持那么多年,一直走到现在,我佩服你。”
柳笑笑苦笑道:“这话,我忘了是你啊还是其他人说的了,反正我听了太多遍了。然而离愁别绪总是让人伤感,而且每一次乐队成员的变动,乐队都要恨不得来一次重新洗牌,因为有太多的让人措手不及的工作要干。这就如同一个特别能干的员工,他突然辞职了,他手头上干了一半甚至一点的活,总得有人替他收拾。如今,咱们乐队可谓风升水起,但是正当这时,梦梦走了,如今又回到了起点,你dj,我mc,不仅仅是网站又要更新状态,以前的和今后的歌曲,女声部分都要改回男声了——工作量浩大啊!任重道远啊胖子!”
听了柳笑笑的长篇大论,韵博竟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一个缥缈的地方,沉默了。
柳笑笑扭头看着韵博,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
半个月后,韵博“失踪”了。
无论怎么给他打手机电话,都没人接听,打座机,他父母也说他每天一早就出去,很晚才回来;柳笑笑亲自登门,也是吃了闭门羹。
直到一天,柳笑笑在韵博家门口坐了将近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才在将近半夜时分等到了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韵博。
以及,他怀中搂着的那个姑娘。
“哎呦喂,笑儿——!”韵博先是一惊,赶紧堆起了笑脸,“你怎么在这儿呢?等我?哎呦对不住对不住!”
笑笑没有回答,而是把不解地目光投向了他怀里的姑娘。
那是个浓妆艳抹、一身时髦装扮的女孩,她也正疑惑地看着笑笑,然后又看向韵博。
韵博一拍脑袋,忙说:“哎呦哎呦,忘了给你们介绍了,闹闹,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我的好哥们儿,柳笑笑!笑儿,这是……哈哈……这……这是我……女朋友,闹闹。你看,你俩名字还挺合辙押韵,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看着韵博的干笑,或者确切说该是“尴”笑,柳笑笑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向那个“闹闹”姑娘微微一笑,点头轻道了一声:“你好。”
“闹闹”也向笑笑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再看向他,而是转过身去黏在韵博怀里,嗲声娇音地说:“小胖子啊——,你坏,刚才那鞋你就没给我买成吧?你那破卡里,让我刷着刷着就空了!你得赔我!赔我!”
“好好好,我的宝贝疙瘩!”韵博爱怜地亲吻了一下姑娘的脸蛋,说:“这不是另一张卡没带么,明天!明天咱们还去那商场,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柳笑笑实在呆不下去了,他拍拍裤子,说了句:“胖子,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
“别呀!”韵博忙拦道,“等了我那么久,怎么也得进去呆会儿啊!”
韵博怀里的“闹闹”却娇嗔地用小拳头打了一下他,低声说:“别啊,那我们得多……”
声音很小,柳笑笑却听到了,忙说:“不了,我就不多打扰了。我只想说,胖子,找时间排排新歌吧,我等你信儿,你不忙了,打我电话。”
“新歌?什么新歌?”韵博没有开口,“闹闹”却一脸困惑地看看笑笑又看看韵博,问道:“你们,你们,你们在玩音乐?玩乐队?”
韵博满脸尴尬地笑,说:“闹闹宝贝,这个,我倒是没跟你说过,我回头再跟你慢慢解释啊,我的小宝贝,我的好乖乖,我的……”
“不行!”闹闹一把推开了搂着他的韵博,杏眼圆睁,喊道:“我不许你玩音乐!就是不许!你玩那破玩意有什么前途?瞎耽误时间!你有那时间你陪陪我好不好?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玩儿音乐,姑奶奶我就跟你……”
柳笑笑实在无法忍受了,看也没看韵博和那姑娘,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告辞”,连电梯都不再有耐心等待,而从楼梯飞速跑了下去。
身后,隐隐传来了闹闹的闹,以及韵博那几乎没有尊严的安抚……
走出楼门,柳笑笑方才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他感觉刚才那一幕快让自己窒息了。
柳笑笑不禁想道:情爱,对于清醒的人,有理性的人,是调剂生活、烹饪美丽人生的十三香,但对于定性不佳者,情爱便是双刃剑,它锋利的一面可以割去一个人所有的意志、理想、信念甚至尊严。
他知道:一哭二闹三上吊,而韵博的那个“闹闹”,人如其名,这个绝不是省油的灯的姑娘迅猛地、在最快地时间内搞定并且毁掉了自己乐队的dj、自己合作最默契的伙伴、自己最铁的哥们儿。
笑笑败给了闹闹。
他知道:他已经彻底失去了韵博,已成“过去时”的——djboo。
他更知道:“双树”倒了。至少是轰然倒塌了一棵,而另一棵——他柳笑笑自己,又将茫然地孤独站立于风雨中。
他隐约地感到:他柳笑笑的音乐生涯,也许真的要画上休止符了。
柳笑笑点了一支烟,抽了几口便撵碎了,他惆怅地望向夜空,今夜,阴霾,无月,无星,只有苍茫的苍穹在看着他。
天,人,相对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