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辛苦辛苦!”
“偶像偶像偶像!”
“崇拜崇拜崇拜!”
柳笑笑拜年似的转着圈儿给一屋子的“大师”们抱拳拱手,寒暄客气。
这倒给这一群摇滚青年逗乐了,寒萧说:“不是,笑儿,你别这样,弄得我们哥几个都不好意思了。不至于这样。”
周方笑着说:“你让他拜吧,他都叫我师父呢,如今在咱们笑儿眼里,玩摇滚的都是他偶像。”
权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那我这么有范儿的不成了第一偶像了?”
笑笑忙说:“那——是!”
一旁的一位比权儿还显得年长几岁的长发哥哥轻轻踹了一脚权儿,笑道:“你还真脸皮厚,要说这里真正的大师那得是我啊!”
笑笑打量这位哥哥,虽没有权儿那么英俊,但那长发披肩同样一身儿皮衣的潇洒劲儿和摇滚范儿不亚于权儿,而他笑笑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哥哥,连忙抱拳道:“您就是传说中的‘震儿’哥吧?”
“是我。”震儿微笑着拍拍笑笑的肩膀,“你好,爷们儿!”
“啊对,著名的‘幸运之路’乐队主唱,”权儿有点儿揶揄口气地说,“烂调儿布鲁斯之王!”
“你们家烂调儿!”震儿又要踢权儿,权儿躲开了,震儿说:“我们玩蓝调的就看不起你们玩金属的!”
“边儿切!”权儿、周方、寒萧,以及那位背着贝斯的马甸儿笑着异口同声道:“有本事你别叫我们搭伙啊!”
“要不是我乐队贝司、鼓手最近都有事儿,我才看不上你们这草台班子呢!”震儿打趣道。
“行啦,别贫了,”周方说,“咱们赶紧招呼吧。时间不等人,下周末就得演出了。”
“等等。”显然是这里最大“腕儿”的震儿主持着“会议”:“我先说一下啊……那个,都坐下先,都坐下,弟弟叫……笑儿……是吧?你也坐。听我先说一下。”
一众人把乐器都放在一旁,纷纷或坐床上或坐沙发或直接席地而坐。
“哥几个,下周六,晚上的演出,五棵松,西部嘉年华。都知道那儿吧?”
“还真知道,”周方说,“哎不对啊,那儿是个迪斯科舞厅啊,那种地方不是跟咱们摇滚格格不入么?”
震儿忙说:“别说,这‘西部’的老板跟我是哥们儿,他别看开迪厅,但是就喜欢摇滚,每次周末的迪斯科舞曲间歇的演出,他不像别的迪厅都会请一些玩儿翻唱的流行歌手,而是另辟蹊径,都会请一些摇滚乐队来助兴,这不这回,叫到了我,一来呢,盛情难却,二来呢,这也是咱们一次公开亮相儿的机会,毕竟咱们都是玩儿‘地下’的,能有这样的演出机会不多,虽然去跳舞的人各形各色的吧,不一定都喜欢摇滚或都是摇滚迷,但是我想,咱们的演出也照样会受欢迎。据我那老板朋友说,反正每次安插进的摇滚演出,观众反响都不错。”
“估计啊,是因为听迪曲跳嗨了,还在那劲儿没过去呢,一听摇滚,照样都兴奋。”马甸儿说道。
“有道理。”权儿点头,“别说,其实这迪斯科舞厅里演摇滚,倒别有一番新意,没准还是出其不意!”
笑笑作为“小字辈儿”的“学徒”,自然这时候不能插嘴,只微笑着默默听着。
“说说吧,咱们都招呼哪几首啊?”周方问。
震儿哥点点头,说:“咱们哥几个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虽然不是一个乐队,但平常一起也经常切磋切磋,合着搞一搞,所以我想,我的那首《来自你的伤害》,都不陌生吧?”
除了柳笑笑外,在座的全体乐手们集体“噗嗤”笑了出来,只见周方拿起身旁的木吉他就弹了起来,竟然是节奏布鲁斯风格的前奏,随后,除了笑笑和震儿,哥几个齐声唱道:“啊你的伤害,让我麻醉,啊你的伤害,让我好累,啊你的伤害,让我疲惫,啊你的伤害,伴随我的眼泪,啊你的伤害……”
“啊行了行了行了!”震儿笑着一皱眉,“唱得这个难听劲儿的,我这蓝调儿成名曲算让你们毁了!要不你们只配给我演奏呢,真唱还得是本尊我。”
“不是,你要这么狂,我们可罢演了啊!”寒萧笑道。
“随便!都走都走!”震儿笑着说,“大不了我带我们笑儿去!”
“啊成啊!”笑笑嘎嘎乐着接道。
哥几个笑喷了口儿,周方说道:“他震儿不要脸,你笑儿脸皮更厚!他带你演出去?你给他敲三角铁去是么?”
大家笑到乐不可支。权儿说道:“别说,这哥俩还真有缘嘿!哎,我说,周方,你不是给笑儿踅摸师父呢么?这不现成的么?你看这哥俩这一唱一和的多默契?干脆!就这么定了得了?”
众人齐声:“我看这事儿,行!”
弄得震儿一头雾水:“啊?什么?什么师父?”
周方一摆手,说:“这个呆会儿再说,不打紧,关键是下周的演出。震儿你赶紧的,先继续说。”
谁也不成想,权儿的一句随口的无心之言,竟在后来真的成就了一对“师徒”。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震儿继续说:“我那老板朋友说了,迪曲间隔时间有限,不适合上太多歌,三首正好,这第二首第三首,我的意思是咱们为了现场发挥好,来咱们得心应手的翻唱吧?当然,必须是摇滚的。”
“可以。”众人点头。
“第二首,来唐朝的《天堂》如何?”
“没问题,这还真是信手拈来了,”马甸儿说,“这歌儿咱们哥几个玩儿过多少遍了!可谓摇滚乐队合奏的练习教材了。”
“成,就这么定了。”哥几个都点头,权儿问震儿:“那第三首呢?这压轴儿的,是不是得来点猛的?”
“那必然是啊!”震儿说,“我觉得,咱《国际》吧?虽然高昂部分没法如唐朝乐队那首最后加交响乐和美声合唱,但是咱们全体乐手可以合唱啊!”
“好主意!”周方点头,忽然一转眼珠,似乎灵机一动,说:“这样,震儿,你看啊,我们这哥们儿笑笑,之所以今天来,你也看出来了,人家也立志组乐队玩摇滚呢,虽然现在还没起步,但是雄心壮志,咱们作为甭管真的假的的‘过来人’吧,得提协提协,我们笑儿嗓子不错,要不,后两首的合唱部分,让笑儿参与?”
震儿还没言语,笑儿一下从圆凳儿上蹦了起来,连凳子都撞倒了,兴奋地说:“我同意!”
全体大笑,周方说:“要不说你跟震儿又像又有缘呢。都脸皮厚。”
笑笑打趣道:“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
“没问题,兄弟,这样,一会儿排练,你就直接上!”震儿哥大气地说,“《国际》时你可以合唱,但是《天堂》一曲,我作主了,完全交给你了!——可前提是,你可得真唱得好,敢跑调儿可直接轰出去啊!”
大家又笑了,纷纷看向笑笑,笑笑一抱拳:“擎好儿吧您呐。”
“行了,闲言少絮,大家——操练起来!”震儿一声令下。
哥几个纷纷拿起乐器开始插线加调试,而周方,则坐到了鼓手的位置。笑笑环视了一下,今天的排练,甚至下周的演出,角色分配已一目了然:主唱和布鲁斯吉他是震儿,节奏吉他是权儿,主音吉他是寒萧,贝司是那位马甸儿,而鼓手,自然是周方。
笑儿忽然发现一问题,侧过身子小声问正在调试架子鼓的周方:“我说,师父,有一问题啊,不都说乐队排练一般都是去租用排练室么?不都说在家排练,尤其是你我家这种楼区,会扰民么?这问题怎么解决啊?一会儿这咚咚叮当一通山响,那街坊四邻不敲暖气扔花盆儿?”
周方神秘地一笑,小声说:“被你想到了我还是你师父?一来呢,大部分时候,我们还真会去专业的、隔音的排练室,但是偶尔,比如歌曲不用怎么大排练,都比较信手拈来那种的,就会在我家这么搞一搞玩一玩,你来我家那么久了,就没发现四周墙上有什么不一样?”
笑笑环顾四周,恍然大悟,说:“哦,我说你的窗户怎么一年四季都关着呢,二来,我说怎么你四周墙上都覆满了厚厚的泡沫加革子呢,我以为你是为了保温保暖呢,原来是这个原因啊!看来,你还真是为了摇滚够投入的。”
“没那个金刚钻儿,还真不敢揽这瓷器活儿!”周方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将来你在家练习电吉他时,音量可控,你只要调到你自己能听见而不会打扰别家的程度,随便你练。但是真到乐队排练,尤其是你又想玩朋克风格,那真得去排练室了。”
“哥几个,差不多了么?”震儿问道,他并没坐着,而是立姿,将吉他用背带挎在前胸上,而权儿也是同样姿势,由于周方屋子面积的原因,寒萧则是坐在一旁的床上,把吉他放在腿上,准备以坐姿弹奏。贝斯手马甸儿也同样姿势坐在一个凳子上。
“齐了,来着吧!”权儿回应。
“《来自你的伤害》,开始!”
只听周方用鼓槌儿相互敲击了六下:哒,哒,哒哒哒哒!
吉他、贝司、鼓声同时四起。
这是笑笑第一次听到国人玩儿布鲁斯音乐,之所以又叫其“蓝调”,只因“蓝”的英文又代表“忧郁和忧愁”,所以布鲁斯音乐虽也时而铿锵,但是和弦、solo甚至高昂部分的曲调总是烘托出一种淡淡地哀愁,这需要对音乐风格把握上的充分领悟以及高超娴熟的技巧,相比以重要的音乐部分烘托情感表达这点来说,布鲁斯的歌词倒并非最需突出的环节了。无怪在笑笑听来,震儿哥的音乐,配乐部分华美而深沉,而歌词却稍显简单。
“啊你的伤害,让我麻醉,啊你的伤害,让我好累,啊你的伤害,让我疲惫,啊你的伤害,伴随我的眼泪……”伴随着乐器的旋律,震儿唱了出来,笑笑觉得,震儿哥的嗓音沙哑中有种小沧桑,确实很适合玩儿这样的音乐。虽然并非他一开始想像中的如重金属般的刺激,但这首蓝调儿却好听而有力。
让笑笑惊讶的还有哥几个的默契配合,如震儿刚才所说:虽然大家并不在同一个乐队,但组合起来依然心照不宣。笑笑知道,这哥几个显然都是“百炼成钢”的主儿了,就算不是自己而是他人的原创,凑到一起依然能起“化学反应”。
他知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爱者不难,难者不爱。一切人间神奇的产生,大多源自于热爱!
笑笑正沉迷在这首布鲁斯歌曲所营造的氛围里不能自拔,正感慨于三吉他轮番上场的华彩与贝斯、鼓的完美配合,歌曲却戛然而止——结束了。笑笑顿感意犹未尽。
笑笑立刻鼓起掌来,但是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鼓掌,不禁略带尴尬地笑了起来,哥几个也朝他会心地微笑,笑笑知道,这就是自己这没吃过见过的主儿和人家吃过见过的主儿的本质区别。
“好——!”震儿夸赞到,并且挑出个大拇哥,“哥几个不错啊,不错!我感觉比我‘原装’的乐队都玩儿得精彩!要不你们都来吧?”
“谁去啊!”权儿打趣道,“我们玩儿金属的最看不上你们玩儿蓝调儿的!”
“嘿!你小子这儿等着我呢?又把这句给我还回来了?”震儿笑着说,“要不是背着琴,我非踢你不可。”
周方这时问:“怎么着,震儿,这几遍?”
震儿哥想了想,说:“两三遍吧,但是不用立刻再来,咱们把三首按顺序都过一遍,然后再重复几遍。”
又扭头看看笑笑:“兄弟,能成吧?”
笑笑知道震儿哥是问他会不会听烦了,马上说:“成!十遍我也乐意。”
震儿笑了笑,伸一手把接着音箱的麦克风架子举到笑笑面前,说:“那好,该你了。”
笑笑竟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禁问:“啊?什么该我了?”
“属于你的《天堂》啊!”震儿说。
笑笑才想过味儿来,该自己上场了,虽然是排练,但毕竟是第一次跟真正的摇滚乐队合作,不禁心潮澎湃,同时还让他激动的是,震儿刚才那句话——意味深长啊!
笑笑调了一下麦克风高度,随后借着试音对着麦克风说道:“喂,喂喂!海淀的朋友们,晚上好,非常高兴能有这个机会来和大家共度这个摇滚之夜,我们希望和大家交上朋友,一起成为一只飞翔的鸟……”
“吁————————!”所有人集体发出嘘声并且大笑起来,周方差点从鼓凳上摔倒,大笑着说:“不是,笑儿,不是一套活啊!您就算耍活宝添油加醋,也别照搬人家丁武在红磡的开场语啊!您要真演出时候说这个,非让观众打下去不可!”
笑笑也大笑了起来。
震儿逐渐收了笑,忙说:“行了,不逗了大家,准备开始!笑儿,你那儿如何?”
笑笑点点头,做了一个ok的手势。
“第二首,《天堂》,开始!”
随着周方几声军鼓敲响,金属音色的和弦加solo同时响起,在笑笑听来,如果说刚才那首蓝调是完全陌生的,那么这首自己听了几百遍的唐朝乐队代表作之一的歌曲,简直是让哥几个玩儿成了完美克隆!而此时作为主唱的笑笑,自然太知道哪里该进唱,哪里该停歇了。
前奏过后,笑笑唱起来:“多年以来,总是感觉匆匆忙忙,想法太多,希望太少,岁月反复无常;过去太遥远,未来太迷茫,时间在那梦里躲藏,失眠的恐慌,奔跑的欢畅,在麻醉和迷幻里徜徉……”
笑笑望向此首担任主音吉他的震儿,没想到震儿也正望着他,并且眼神中显出惊讶不已伴随惊喜的神情,虽然由于弹琴而不能对笑笑有手势表示,但笑笑知道,作为此支“联合乐队”的灵魂人物的震儿哥已经给予了笑笑高度的肯定。
而此时,也许是为了给笑笑赞许和鼓劲儿,哥几个竟跟笑笑一齐唱起了高昂部分:“那些来去匆匆姑娘,带我走进甜蜜梦想,却使我越来越习惯,对漂亮的眼睛撒谎;爱恨纠缠世事无偿,悲欢离合旧情难忘,不再理会尘世忧伤,抛开一切走进天堂!”
然后的“哦哦哦哦……”部分自然也是大家合唱,但是笑笑知道,最后几句是需要尖声高腔儿的,这种唱法除了丁武他们这样的厉害主唱能驾驭,自己还真不知道能不能上得去,而且,唱好了那是艺术,唱不好那就是踩了鸡脖子。
但是正如郑钧的歌词:“已经顾不了太多!”——笑笑知道到了挑战自己、证明自己的时候了,于是——
“抛开一切走进天堂——!抛开一切走进天堂——!……”
随着他的嗓音和最后一小节乐器的伴奏、最后一声鼓点的结束,歌曲完毕。
屋子里安静了一小会儿,随即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当然,这里没有笑笑自己,而是他眼里的“大师”们。
“谢谢,谢谢各位。”笑笑再次对全体乐手们抱拳。
“就是他了!”震儿又挑出个大拇哥,“啊不,笑儿,应该说,就是你了!”
“牛大了去了啊!我的小不点儿!”权儿也夸赞道。
“我说吧!也不看看谁徒弟!”周方自豪的说。
“你还真别这么说,还真不定将来是谁徒弟呢!”寒萧揶揄道,“弄不好人家笑儿将来出师后也能收徒呢。”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笑笑连忙摆手,“寒哥谬赞了!愧不敢当。”
“成,笑儿,不错,”震儿又夸了一句,“这样,这首歌,下周就交给你了。一定好好唱啊,如果我没猜错,这得将是你第一次登台吧?”
“摇滚可真是第一次!”笑笑忙点头,“不过,要说登台,倒不是头回,小学歌咏比赛跟全班上去唱过让我们荡起双桨。”
大家又一次爆笑起来。
“笑儿,等一会儿整个过完三首,你再来一两遍,没问题吧?”震儿问。
“没问题!”笑笑也竖起大拇指。
“那成,哥几个,准备《国际》。这首,我节奏吉他,权儿,你主音吉他,寒萧,你不是最喜欢这歌么?你来主唱。高昂部分大家一起和唱,包括笑儿。”震儿望向马甸儿,问:“嘿嘿,那德胜门那位,就你话少,蔫了吧唧的,这首的贝斯,来的了吧?”
马甸儿噗嗤乐了,说:“挤兑谁呢你?什么叫蔫了吧唧的啊!还德胜门那位!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我能来不了么?别德胜门的门缝儿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有这么一句么?”哥几个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柳笑笑感到:音乐确实能让人开心,摇滚的确能使人快乐,这就是为什么他眼中的众多摇滚人,台上是不苟言笑的酷哥,台下却都是堪比相声演员的活宝。
而在今后的日子里,甚至在他真的组了乐队、接触到更多的摇滚人后,他更能深深体会到这一点。
当然,也伴随有诸多那类不太爱笑,甚至不太能让人开心的人和事,这个,先暂且不提。
……
“就一,定要,实现——……!”
在哥几个演奏出几乎堪比唐朝当年原版无异的《国际》的高昂部分,笑笑忘情地高声合唱着,他知道,如果他开始写一本书,一本关于自己摇滚之路的日记,那么这一天,便是他真正进入摇滚世界的时刻,一个完美的开端。
一个小时后,在连续排练了几遍这三首歌曲后,震儿说道:“辛苦哥几个了!让我们下周相约西部嘉年华,给他们创造一场我们的摇滚嘉年华!”
随后,震儿一指柳笑笑,铿锵有力地说了几个字:“哥们儿,到时等你,一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