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踩了，爷们儿！那真不是汽车离合器！您这儿过瘾呢？”
周方拦住了正在一脚一脚踩踏效果器踏板的柳笑笑，“您要超越我，我信还不行么？您也别拿我宝贝解气啊！”
“谁拿您宝贝解气了？”柳笑笑乐道，“我是找找感觉先！噢，师父，这就是传说中的效果器啊？”
周方“心疼”地把效果器拔了电源和吉他接线，拿在手里用绒布擦拭着，说：“刚知道啊？好玩吧？”
“好玩。”
“爱玩吧？”
“爱玩。”
“没玩儿过吧？”
柳笑笑一翻白眼：“不是，您这儿学朱时茂陈佩斯呢？正格儿的，我算明白了，原来我那些摇滚偶像们弄出那么牛的动静儿都是靠这玩意儿啊！”
“我是该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还是该说你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呢？还是该说你只有一知而连半解都没有呢？”周方抬眼问。
“哎哎哎哎，我的老周！我的周老！叫您周老行了吧？”柳笑笑说，“周老，您别话里带刺儿的，您有话直说。”
“我是说啊，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周方举起了手中的正方形、类似大个儿稳压电源模样的效果器，“看好了，爷们儿，这叫单块效果器，一个单块儿的只有一种音色，我手里拿的这个是金属音色，地上那几块儿呢，是诸如流行、失真等音色。流行音色不解释了，就说失真吧，似乎类似于金属音色，但是比金属更‘干燥’一些，举例吧，像‘涅槃’那种乐队用的就是失真效果。大多数朋克乐队都用失真音色，当然，也有偶尔用金属的时候。”
“这个大体能明白，”笑笑点点头，“我一直觉得朋克乐的吉他音效和金属不太一样呢。那么，师父，所有乐队排练、录音、演出时，都是这么一大堆一块一块的接起来？多麻烦啊！”
“问的好！”周方说，“这就说到我要讲的了，这吉他效果器可不仅是单块的，当然，有人说，用好单块儿的才是大师，而且确实我个人感觉单块儿的音色和效果更纯一些。但是另一种效果器——合成效果器，就是一个‘大板儿’上集合了不同的效果了，从十几种到几十种不等。品牌上呢，单块儿里zone系列是比较厉害的，也是玩摇滚的人用的最多的，啊对对，你不用指，就是我这个。那么合成的‘大板儿’效果器呢，以‘酷根’系列、‘gt’系列、‘rp’系列最为有名！排练录音的时候，大多数乐手爱用单块拼着来，而演出现场，乐手大多喜欢用合成的，因为方便接插拔，操作起来也比较得心应手，不会耽误时间，一般接上，就可以演出。”
“您说的这个‘三合板’效果器什么样啊？”柳笑笑问。
“三合板？还不锈钢板呢！”周方苦笑着摇摇头，“合成效果器，我们谐称‘大板儿’。这具体的样子么……我这儿还真没合成板儿效果器，给你看个图吧。”
周方说着从旁边桌上拿出本介绍外国乐器的杂志，翻了几页，拿给柳笑笑看。
“噢！原来是这样！”柳笑笑点头，“这合成效果器上这些小踏板我大概知道，踩一下变一个音色，这旁边这大踏板儿是干吗的啊？”
“那是变调加糅音的，比如‘蛙音’效果吧，有些时候，需要其出来一些更搞怪或者说诙谐的音调的时候，一踩这大踏板，就会出来忽大忽小忽远忽近的那感觉，哎呀，这口头儿还不老好给你形容的。这样，回头我啊，找寒萧他们借几盘外国摇滚演唱会的录像带，找机会一边放，我一边给你讲！”
“好嘿！那可太不错了，身临其境的学习最好了！”柳笑笑一拍大腿，说，“你说那寒萧，就是常来咱们学校找你那大胖哥哥吧？”
“对，就是他，别看人家胖，别看那双大肥手，弹琴可不含糊，比我弹的还好。这不，我计划中的我的乐队，回头主音吉他就是他了！”
“厉害了！”柳笑笑一挑大拇哥，“你们都是大师！”
“也不能那么说，”周方自豪又“假谦虚”地摆摆手，“不过是先走了一步……嗨，我怎么也说上这句了！”
“那，周老……”
“您别，整得我跟个德高望重八十多岁老艺术家似的，您啊，爱叫师父叫师父，不爱叫就叫我本名得了！”周方笑道。
“那，我说周方，当不当的，我问问，这套家伙事儿，都下来，得多少银子啊？”
“怎么说呢，”周方抬头沉思道，“其实说实话，我这套东西真的算中低档的乐器和设备了，毕竟我还是学生，没工作呢，虽然我爸妈不但不反对、还挺支持我的这些爱好，但他们毕竟也挣钱不易，咱也不能伸手要太昂贵的东西是吧？……我想想啊，木吉他没多少钱，一般好一些的音色不错的练习学习琴二三百吧，我这‘爱宾斯’电吉他算该品牌里比较低端的，不到两千吧，这几个单块儿效果器，有的七八百，有的一千多，贝斯是国产的，所以不到一千，我这架子鼓也是国产的，不到一千，总计呢……”
“哎呀我天！别算了别算了！我晕！”柳笑笑一头栽倒在沙发里，“您是我祖宗是真的了！您为了爱好真豁的出去，不是，或者说，咱叔叔阿姨真为你豁出去了啊！”
周方点头：“是是是，这一点必须感谢我最可爱的爸妈，这么说吧，想致力于玩摇滚的孩子，如果家人不支持，那就一切白搭了！但是我必须说，我这套设备看着唬人，其实也就是家里自己玩自己练习可以，或者排练也可以，但是真要登台，或者录音，哈哈……”周方苦笑了一下，“那可差远了！我这么跟你说吧，稍微能达到演出级别的吉他或贝斯呢，几千元那都算一般的，外国那些摇滚乐手的乐器，吉他啊贝斯啊个个儿合人民币得上万！架子鼓也分三、六、九等，国内价格从不到一千到上万。音箱也如是，家里练习的呢，也就几百元，但是演出级别的就贵了去了，但是这不用多虑，一般演出场地都提供音箱，包括架子鼓。就说吉他吧，国产的琴一般用于练习，有什么‘鸠峰’牌啊、‘星辰’牌啊，但是真要演出，起码得有一把我这‘爱宾斯’之类的，再高端点呢，就是‘芬德尔’，这‘芬德尔’呢，分‘美芬’和‘墨芬’，一般专业点的都玩‘美芬’，也就是科本那种，而‘爱宾斯’和‘芬德尔’音色一般比较柔和一些，您要是想玩儿重的，比如重金属、死金那类，那就得‘e.s.p’或者‘杰克逊’了，那可就银子扯海了去喽，比如国外的那个重金属乐队‘铁娘子’还有什么‘潘多拉’乐队等等，就是这类琴。那么刚才说的那些合成效果器，也就是‘大板儿’呢，一个估计两三千吧，也有五六千的，就看你想要的音色是…… ”
“哎呦活不了喽——！”柳笑笑装作哭腔拉调儿打断了周方的话，“我玩儿不起喽！我不玩儿也罢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哎嗨哎——”
周方拿巴掌扫了笑笑一个脑袋瓢儿，“不是，您这是要开戏啊？还是要犯病啊？起来起来，好好说话！再犯病给你轰出去了啊！”
柳笑笑坐了起来，哭丧着脸儿：“这我怎么敢伸手跟我爸妈要啊！”
周方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你真不用担心。别跟我比，我呢，纯是什么都想玩玩儿，你想啊，笑儿，真回头组乐队我也不能一个人全招呼啊？我顶多担任一项乐器的乐手。你也一样啊！比如你想当主唱加节奏吉他，对吧？那你何必买那么多设备呢？你就一把电吉他加一个效果器不就得了？练习时可以选购低档一些的、国产的电吉他，效果器就选购千元之内的zoom系列就行。当然，初学时还是必须先买木吉他的。然后呢，比如你练习的差不多了，然后再逐步更新换代，我跟你说啊，可别学我！你真犯不上一口气买下一支乐队的乐器来，那是有病！……嗨，我这不成了说我自己了么。”
柳笑笑噗嗤笑了，点头说：“有道理，你说的对。咱不说这个了，那你开始教我这套东西吧？”
“歇菜吧您呐！”周方哈哈大笑起来，“你把玩乐器想得太容易了，不说这些带点电子的设备怎么用，就说这吉他，您学木吉他，从初学到出师——也就是能弹唱了，都得少说半年一年的！哎，你别瞪眼，别急！我是说啊，万事欲速则不达！我今儿只是给你破个题儿，想学啊，等你入了门道儿，就如我说的，真的分分钟掌握这些！”
“行，那我信你这一回！”柳笑笑点头。
“噢，合着你就信我一回啊？我前头那么些日子、刚才那么一通摆弄我白忙了？”周方也笑着说。
“那这样，我就不跟你学具体的操作了，用你话说，等我接触进了那个‘门儿’再说，那师父，您把其他两样给我演示演示吧，哎对，就那个，那贝斯……哎？等等啊，一，二，三，四，它怎么就四根儿弦儿啊？”
周方一薅柳笑笑脖领子，说：“您老先生要不真出去凉快凉快得了！你是装疯卖傻啊？是成心气我啊？贝斯几根弦儿你不知道？您还想玩摇滚呢？您别摇了，您还是先滚滚吧！”
柳笑笑嬉皮笑脸扒拉开周方的手：“这不开玩笑呢么，我当然知道贝斯四根弦儿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它就四根儿呢？吉他怎么就六根儿呢？我是说，你看，它们这模样都差不多啊，跟盟兄弟似的！”
“盟兄弟啊？还丁文元、王德成呢！”周方感到啼笑皆非，说：“我也甭管你是不是装傻充愣了，我就给你解释解释。这贝斯，也叫低音吉他，就是张炬他们玩儿的，知道吧？”
“知道知道，欧洋什么的，也玩儿。”
“对喽。一个摇滚乐队里不能没贝斯，贝斯就相当于交响乐里的低音大提琴，也就是说，无论哪种音乐，严肃的也好，摇滚的也罢，不能光有高音没低音，而摇滚里，吉他就是那高音的，当然，有电子琴辅助的音乐，就是那‘朋友啊朋友’老藏玩的那个键盘之类的也算高音演奏，而低音部分，就全靠贝斯了。你地，明白地干活？”
“不是，你怎么成鬼子进村了！”柳笑笑说，“那么问题就来了，师父，这贝斯既然四根儿，那是不是学起来简单的多了？哎，这样嘿，要不我别学吉他了，我直接来贝斯得了？”
“贝司手当主唱的，倒不是没有，比如刚才说过的‘子曰’乐队的那主唱秋野，就是弹贝斯还唱歌，但是少。”周方说，“不说这个，我要说的是，您老先生想跳过吉他直接学贝斯，我只能说——想得美啊你！”
“你对着我嚷什么啊你！”柳笑笑揉揉耳朵，“还激动上了！”
“我这么跟你说吧，相声里讲究‘三分逗，七分捧’，摇滚乐呢，是‘不吉他，无贝斯’——这贝斯就相当于那捧哏的，所有捧哏演员都得先会逗哏，捧哏好那才是真功夫。摇滚这儿呢，所有的贝斯手都是从弹吉他、甚至吉他弹到很棒以后才改的贝斯。因为你不知道吉他的原理，你就根本不知道贝斯是怎么回事儿！”周方说，“而且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两种乐器虽然相辅相成，但弹奏方法截然不同。打比方说，你自行车都不会骑呢，你直接去骑摩托了。”
“是啊？”柳笑笑再次恍然大悟，“那怎么个不同呢？”
“算了算了，我还是给你演示一下吧！”周方说着，走过去把那把电贝斯拿起来，开始往音箱上接，并且说：“我没有买贝斯音箱，我就直接接到吉他音箱上了，吉他音箱也可以弹贝斯。但是效果没有专业的贝斯音箱好。”
“嚯！这里门道这么深呢？”柳笑笑感慨，又一愣，赶紧说：“等等，周方，你没接效果器。”
周方噗就乐了，说：“贝斯有接效果器的么？贝斯一般来说都是用原音。当然了，世界上有一些贝斯大师，或者一些有特殊音色要求的乐队的歌曲，是需要贝斯接效果器的，但是少之又少，凤毛麟角，几乎，反正据我所知，大部分的贝斯手都是直接弹原音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张炬。”
“我哪儿问他去啊我！”这回轮到柳笑笑嚷嚷了。
周方接好了贝司，开始弹奏，音箱里立刻传来了深沉又低沉的声音，虽然不如吉他独奏那么华丽，但是听来却别有一番韵味。
“没想到这贝斯不跟着乐队合奏，单弹也能这么好听。”
“那是！”周方边弹边说，“要不怎么国外近年有种音乐风格就叫‘鼓和贝斯’呢，就是两种乐器合奏，效果也特别新颖独特还好听。说正根儿的，我现在弹奏的就是最基本的贝斯演奏——根音加大小调儿的‘音花儿’，你看，比如我这个g根音，一套下来，就是‘哆哆哆，哆咪嗖，然后呢，来来来，来来，来，发，拉——’，看明白了吧？”
“我明白什么了我呀？”柳笑笑都看傻了，“您这儿给我讲《天龙八部》呢吧？”
周方边弹边哈哈大笑起来，说：“没事儿，我说了，今后你一入这个门儿，你就全懂了，现在给你讲乐理确实难为你了！下面我给你来‘击勾’你听听。”
“鸡什么沟儿？”柳笑笑感觉脑袋雾水多到快开锅了。
“朽木可不雕也！”周方叹息道，然后开始贝斯的“击勾”演奏。
只见周方左手飞快舞动按弦，右手大拇指末端在弦根处击打，而后迅速用食指勾起琴弦，音箱传出了“嘭——哒——嘭——哒——”的贝斯“最高端”的音色。
“不错，像弹棉花。”柳笑笑点点头。
周方伸手就把音箱给关上了，然后把贝斯往旁边一放，说：“不弹了，您给我家走！”
“哎别别别，急了，你看，急了急了！我开个玩笑嘛！”柳笑笑忙堆笑脸儿。
“玩笑不玩笑的，我也给你演示的差不多了，咱们今天啊……”
“别啊，师父！”柳笑笑一指那套架子鼓，“这个您还没来来呢！”
“你这儿免费看演出呢？”
柳笑笑站起身，抱拳一揖，说：“别说嘿，今儿我是真开了大眼了！真跟看了一场演出没什么区别！由衷的啊，感谢感谢！周方，你真是我好兄弟。”
“得，就冲你这两句客气话儿，我就敲打你两下……不是不是，我就给你敲几下鼓。”周方微笑着一叹气，走到架子鼓前，在鼓凳前坐下。
“真是五项全能啊！”柳笑笑感叹道。
“我想说愧不敢当，但是我不能昧着良心说话，我只能说：谢谢啊，我就是五项全能！”周方说着拿起鼓槌。
柳笑笑刚要说“也不谦虚点儿”，话没出口，猛烈的鼓点就响了起来，吓得笑笑一激灵，可马上就被那节奏鲜明、震撼耳膜的鼓声所吸引了。
周方边敲边大声说：“这个呀，是基本点儿，一般的流行歌曲、民谣歌曲都能用它，下面呢，就转成加‘镲花儿’的摇滚鼓点儿啦！”
只见一双鼓槌飞舞，周方手脚并用，四肢在地鼓、军鼓、嗵鼓、节奏镲、叮叮镲、大镲间穿梭忙碌，强劲有力的鼓声如迫击炮般充满了屋子、更冲击着柳笑笑的视听，笑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嘴张得更大，舌头都伸出来老长，就差伸手往回塞了。
那一刻，他知道了：包括现在的鼓声，以及刚才的吉他、贝斯声，这一切的一切，这所有的声音，加之在一起，就是他柳笑笑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