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渊殿上好是热闹,拳来脚往,喝骂叫嚷,正是一团鸡飞狗跳。
望着一个个脸红耳赤,梗着脖子的男人们,连翘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哪里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家中的那些个兄弟们,便常常因着一些个鸡零狗碎的小事大打出手,如今身在道门之中,依旧能见到这番情形。
几个月前师门遣一众弟子下山历练,连翘本不打算回家,而是游历江湖,见识山海,可临行之时澄心真人的一番了却尘缘之言,却让她改了主意。
是啊,自己终归是在阿爹阿娘的呵护中长大的,便是打定主意要潜心修道,那也不可不顾父母。父母一场生养,自己既有离尘之心,便该好生道别才是,哪能那般随性而为?
可谁曾想,这一趟家回的,便再也出不去了。
连翘家父族姓黄,是方圆几十里内有名的除妖世家,左近人家但凡遇着个什么邪性的事情,首先想到的便是黄家之人,便是有的时候,附近的一些个道观也会前来拜访。
虽说黄家名声在外,可实际上家族之中早便有了颓败之势。
如今灵根稀缺,灵脉稀薄,尘间各家除妖家的秘术,多半也是无法修习的了。为求存续,黄家家主上下打点,将自家的女儿送入了宫中。
本不过是想着靠着有人在宫中,也算是沾了天威的,却不想自家女儿竟如此争气,博得当今圣上欢心,一路飞升,荣登贵妃之位。
家中出了贵妃,整个家族自然也是水涨船高,黄家在当地的威望,比起往日,更加的举足轻重了,便是那些个当地官员,也对黄家多有奉承。
黄家家主在尝到了权势的甜头之后,多少便有些忘本了,疏忽了自己除妖家应遵循的道义,落入了尘俗的泥淖。
然而家中子侄资质平庸,既无法在除妖界闯出名堂,亦不能胸怀鸿儒大才,黄家前途一片昏暗。
好在黄家出了两个女儿,小女儿连翘,比起那个入了宫的长女,更见姿色。
于是,黄家家主便想着,将这个小女儿也送入宫中,以稳固自家在朝廷的地位。
连翘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拗不过自己的父亲,好在她虽资质一般,却在元清学到了一些本事,更是得了镜花水月这等灵宝,不过略施小术,便轻松脱了身。
方一脱身,她便独自游历了一些时日,见识了一番江河湖海的广阔后,便决定返回元清。
回到元清也有些时日了,当时离开的同门中,如今也不过回来了四五位。
元清虽是名门大派,然而女道却是屈指可数,更是在一场演武选拔之后所剩无几了。
面对一群男子,连翘自然是无话可说,每日里只能自己修行。
好在前些日子半夏也回来了,两人关系本就很好,如今久未谋面,更是成日里呆在了一块,如同尘间那些个闺中密友一般,体己之言说个没完。
不过令连翘奇怪的是,先前的半夏对待刘夏,多少是有些嫌弃的,可如今不过短短历练三两月而已,两人竟莫名的融洽的许多。
这可不一般啊!
譬如说这一次游渊殿的混乱,半夏本是探头探脑地看着热闹,却被刘夏一把拽到了身后,隐约间还听到刘夏说:“小心点,莫要被那些人误伤了。”而半夏亦不似先前那般对刘夏多有排斥,反倒是面上多了几许可疑的红云。
嘶!这死丫头,难不成?莫不是?
哼!说好的一同潜心向道,当初说的可比那公鸡打鸣还要响亮,却不想竟不过是五谷之气而已。
不过相对于生气,连翘更为好奇的是,半夏那死丫头那么木的一个人,刘夏是如何让她开窍的?
唔……不寻常!不寻常!
此事越想越让连翘觉得好奇,她小心地绕过殿上的混乱,悄悄地接近了半夏,趁着她不注意,一把将她扯了出来。
半夏正伸着脖子看热闹,却稀里糊涂地被一个力道带到了殿外,待看到是连翘之后,方才舒了一口气。
“你拉我作甚?我还没看够呢!”半夏说着,抬腿便打算再进殿中,却被连翘扯住了衣袖,再次拉了回来。
连翘盯着半夏,却不言语,双臂交叉环在身前,摆足了小姐的架子。
半夏本就是乡野出身,那见过连翘这般,气势上顿时便落了下来,缩着脖子结舌问道:“你……你想作甚……”
见半夏步步紧退,连翘脸上露出了一抹邪笑,直到将半夏逼得退无可退,方才开口沉声开口。
“从现在起,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再信,除非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连翘说着,抬起一只手撑在了门板之上,挡住了半夏的去路。
“说!你和刘夏那家伙什么时候好上的!”
她已经等不及要知道了!
“嗯?”听得此言,半夏先是一愣,尔后方才放松下来,“就……这事儿?”
“什么叫就这事?临行之前是谁说的?什么有些人装腔作势不堪重任,什么一根筋不懂变通,难不成都是搪塞之词?”
“这……倒也不是搪塞之词,只是……”半夏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乞巧那日,刘夏向半夏吐露了心声,并将小时候所遇之事和盘托出,竟与龙家地宫的四象阵中所遇一模一样。
灵香曾说,逝者如斯,时光如水,那玄武阵本就是水象法阵,说不得便是那法阵的缘故,使得当时的自己与过去的小刘夏相遇,故而才会在刘夏心中种下向道的种子。
“还有这等神奇之事?”连翘听言大为震惊,可片刻间却又想通了。
道术法诀本就诸般怪异,守护地宫的古阵,能有这等怪象出现,也属实不足为奇。
“所以这便是你不再讨厌他的原因?”
半夏扭捏着半天,方才说道:“也不是啦,乞巧那日,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呀!”见半夏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连翘暴躁地催促道。
“他说他心悦于我……”半夏说完,捂住了双眼。
“什么?!”连翘大惊,嗓门不由得高了起来,好在殿内正争吵打斗,倒是没引起注意。“他说心悦于你,你便这副春情荡漾的模样?男人的话你也信?”
听得此言,半夏两手指间一开,露出一双眼睛,却依旧捂着脸瓮声道:“起初我也是不信的,可是……可是……”
“可是他买好吃的给我,这不,拿人手短么……”
连翘翻了个白眼,就差仰面长叹,心下直骂着半夏没救了,可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了灵香的声音。
“哦原来如此,便说你二人回来之后哪里不太一样了,不想竟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