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可爱,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买我吗?【欢迎……来到碧霄……】
君寻蹙着眉,边忍受黑暗中丝丝拉拉的雪花噪音,边腹诽小破系统越来越卡了。
蓦地,一股吸力袭来,天旋地转间,他毫无准备骤然脚踏实地,登时睁开了双眼。
【感谢宿主再次使用……反派师尊……洗白……洗白……洗、洗……】
卡得人头疼。
君寻无声叹气:“行了行了,你歇着吧,我自己看。”
他熟门熟路地进入冥思,却只见本该密密麻麻满是信息的识海之中空荡寥落,唯余“洗白反派师尊,救赎主角成神”十二个大字。
……就这??
文名、设定、剧情、结局一概没有,断断续续的介绍也戛然而止。君寻灵识绕着大字又转了两圈,终于黑着脸接受了相伴无数世界的系统终于宕机的现实。
这具身躯格外沉重,且不知何故,眼前还紧紧覆着一截白绫。君寻退出冥想,正欲忍着魂魄归体的不协调感将之扯下,便生生被一阵窃窃私语打断了动作。
“活阎王怎么还不出手……他真的不怕容师兄死在里面吗?”
“嗐……你是没见过容师兄受罚有多惨吧?我看他就是想趁此机会弄死容师兄!”
“容师兄真可怜……碰上个这样的师尊……”
“小点声!阎王动了……”
“活阎王”君寻板着脸,努力眨了眨干涩双眼,终于透过织物纹路看清了周遭环境。
他面前是一处漆黑山洞,看起来深不可测,门口一块古朴石碑,刻了“生死道”三个大字;而左、右、后侧则围满了十几岁的少年,一水的月白衣袍,周身罩着层浅浅微光,像是什么门派的一群弟子。
——看起来是在等他做些什么。
君寻略一思忖,听他们悄悄话的内容,应该是原身弟子,也就是主角,出于某些原因进了山洞,而这个地方又极其危险,主角可能凶多吉少了。
再看这些少年,见君寻环视纷纷缩了脖子,视线却大胆得很,毫不顾忌地盯着他瞧来瞧去,眸中多是好奇与惧怕,还有少数带着鄙夷,甚至厌恶。
莫非以为他是个瞎子,看不到他们的眼神不成??
君寻冷哼,喉间像是卡了几块刀片,铁锈腥气于口中扩散而开。
他强自清了清嗓子,冷淡开口:“都不去修炼,在这围着作甚?”
话音一落,各路蚊鸣似的小话立时销声匿迹,弟子们面面相觑了半晌,终于有一名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女走出人群,向着君寻深深一揖。
“师、师叔,”她嗓音微颤,似乎对“活阎王”很是惧怕,低头闷声道,“容华师弟已入生死道一日一夜,恐有不测,还请您出手,救救他!”
君寻闻言,却长长“哦”了一声,勾唇漫不经心道:“可是我‘活阎王’心狠手辣,若趁此机会弄死你的宝贝师弟怎么办?”
前者一噎,下意识望向先前交头接耳的几名弟子,却见几人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了一地:“弟子知错了!莲华峰主饶命!莲华峰主饶命!”
看起来“活阎王”积威甚重,十三四岁的一群少年眼吓得肝胆俱裂涕泗横流,好不可怜。
见君寻似笑非笑,却不表态,仍保持着行礼姿势的女弟子头埋得更低了,嗓音里也带了哭腔:“君师叔,生死道迷雾重重,如今容华师弟不知走到何处,生死不明,唯有您能凭借弟子契寻人了!求师叔怜悯,救救他吧!”
君寻没说话,琢磨着脑海里系统留下的十二个大字,大概猜到了这一次的剧情。
师尊这个角色,在他长久的反派生涯中也扮演过许多次了,有嫉妒徒弟天赋或美貌的,有爱而不得陷入疯魔的,有单纯利用一心毁灭世界的……不管哪一种,一般套路都是前期对弟子百般虐|待羞辱,最后被主角逆袭折磨而死。
君寻扮都扮腻了,如今看来这个世界也不能免俗。
他略一思索,准备出言拒绝:“咳,我……”
第一个字话音未落,原本安安静静的山洞之中骤然爆发一声震天兽吼——
“吼——!!!”
小弟子们境界不够,一个个被这一嗓子嚷得软了脚,歪七扭八倒了一片,可再去看洞口,却发现本该立在原地的白衣人影不见了。
“朱颜师姐!活、峰主呢?!”
一直在君寻面前苦苦哀求的少女指着恢复平静的山洞,有些恍然:“飞、飞进去了……”
与其说是飞,不如是被“吸”进洞的君寻此刻正黑着脸,杵在原地。
大约是那女孩子口中的“弟子契”被主角无意中引动,他竟猝不及防被扯了进来。
洞内没有光源,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可君寻却发现,这洞中“黑暗”落在自己眼中,却成了一团团黑紫色的烟雾。
他有些惊奇,扯开白绫,从袖中翻出一面灵镜,秀眉紧紧蹙起。
经历了这么多任务,这具身体与他本人生得最为相似——五官靡艳,眉眼凌厉,一副张扬薄情之相,只是眉心多了道飞鸟红印,且脸色苍白,透着股病气。
更重要的是——
他眼皮微抬,一双瑞凤眸仿若蕴着深邃星海,被手镜散发的灵光激起一层令人目眩的藤紫色波澜。
君寻捏着白绫,隐约猜到了原身蒙眼的原由。
常人眼瞳皆为棕黑二色,此人双眼无碍,却以白绫覆目,多半是因瞳色特殊,被人看见会有麻烦。
看来在外面,原主还真是个“瞎子”。
他心道有趣,重新戴好白绫,举步向着隐隐传来感应的山洞深处走去。
来都来了,不如看看。
这所谓的“生死道”,应是仙门宗派的历练关卡之流,内中机关暗阵数不胜数。君寻眼力特殊,方能看出端倪,尽数避过。
可就在他准备绕过新的阵法时,兽吼之声再次响起:“吼——”
他神色微凛,飞身而退,一只巨爪凭空出现,直接将阵纹拍了个粉粉碎,激起一片星屑。
这具身体似乎格外不中用,只是简单的闪避动作,便被逼出一身细汗。
君寻捂着胸口抬眸,但见翻腾浓雾之中,一抹格外耀眼的白光正被几道墨色浊息团团围住。
凝神再瞧,白光化作一名少年,背对君寻一手拄剑单膝跪立,垂首喘息;浊息则来自几只形容狰狞的怪物,原要一爪贯穿少年胸口,却在发现来人的瞬间转换目标,嚎叫一声向他扑来。
君寻眼皮一跳,抬手便要反攻,却猛然惊觉原身仙脉干涸,竟无一丝仙力!
他立时退避,却因躯体迟钝,险些就要被泛着黑光的爪尖刮到,一片金羽却倏然飞出衣襟,光芒大作,顷刻将魔物击飞。
君寻福至心灵,伸出左手虚握,金光收束,瞬息化为一把金翼长弓。
白绫掩去眸底幽光,青年白袍青丝被魔兽掀起的风压卷得烈烈飞舞,却不紧不慢搭弓拉弦,凭空出现的光箭只瞄准怪物额心一点幽芒——
修长手指刹那舒展,流光过隙,一发破的!
被射中要害的魔兽甚至来不及惨叫,弹指间灰飞当场。
君寻如法炮制,光箭次第射穿在场所有魔物,最后瞄准了背对自己缓慢起身的少年。
新的黑雾由他头顶升腾而起,化作一只臂展奇长的八足心魔,荧光所落,正是少年胸口。
君寻扬眉,光弦绷至最紧,只待指尖放松,却猛然一顿。
静谧之中,少年似是被迷障了,沙哑破碎的嗓音幽幽回荡,冰冷绝望:“师尊……为何……”
雾气随着他的质问溃散而开,渐渐凝成一道人影。长袍曳地,窄绫覆目,手中一根短鞭,眼看着高高扬起,又狠狠抽下!
“谁允许你偷学秘籍的?!”
“为师说过多少次,你血脉肮脏,不配修仙,不许再看!”
说着,又是狠辣一鞭。
短鞭遍布倒刺,每一下都将容华抽得皮开肉绽,痛不欲生,可他却仍旧死咬牙关,不肯出声求饶。
反观行刑者,却似乎被他的反应激怒了,下手愈重。责打声在山洞之中回荡,几乎盖过了明暗中此起彼伏的兽吼。
少年已经有些站不住,却死死拄着手中长剑,浑身紧绷,不肯跪地。伤口渗出的血迹飞快在地面积起一小汪,几乎能倒映出他鹰隼般冰冷锐利的双眼。
——这应当是主角曾经真实的记忆投影,如今被心魔激发了。
君寻正想着,鞭声戛然而止。
只一味挨打的容华竟伸手反制了鞭柄,紧接着霍然抬头,一鞭反将“师尊”抽飞出去,重重倒地!
少年分明身形消瘦,却有如一柄出鞘利刃,气息冷沉逼人。
反被抽飞的“师尊”也面露惧色,尚未出声,便被容华反手一掷的玄铁剑死死钉在地面之上,瞬间痛苦嘶喊出声。
“师、尊,被贯穿的滋味如何?”
倒伏在地的影子尖叫挣扎,却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昔日百般欺压的弟子抬起一只脚,缓慢踩中他一向执鞭的右手,用力碾了碾。
黑影疼得抽搐,却还是咬牙切齿,恶狠狠道:“欺师……灭祖!仙门、容你不得呃啊啊啊!!”
容华只沉默了一瞬,却忽而低笑,漫不经心道:“你以为,我真的在乎么?”
“?!!”
黑影一噎,登时梗起脖子欲破口大骂,可少年却比他快了一步,反手由靴筒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师尊”眉心!
噪音猝然停止,心魔消散。
与此同时,洞中黑雾一半倏忽散去,另一半则压缩凝结,回归少年体内,开始与白光互相纠缠倾轧,再无其他动静。
君寻没有出声,弓弦再次绷紧。
心魔幻境非但投射内心,也能窥探最真实的想法。
饶是他眼力惊人,也不得不赞容华一句“稳、准、狠”。这一刀一看就已在心中排练过无数次,只待时机,一击必中。
浅金色箭镞倒映出少年背影,后者正垂着头肩膀起伏,似是在尽力平复心绪。
良久,他终于收起匕首,起身将深深没入地面的长剑拔出,准备离开此地——
一回身,便正正对上了君寻蓄势待发的箭尖。
容华阴郁淡漠的眼神一凝,迟疑道:“……师尊?”
君寻默了默,起身靠近,白绫之下紫光流转,便见原本昏暗的洞窟之中,开始次第浮现出无数红线。
一根、两根……
数不胜数的“红绳”横亘四周,几乎布满整间石洞。君寻扯下白绫,伸手抚上其中一根。
指尖碰触的瞬间,似有一声乐音荡开,红绳上汨汨流淌的浅白灵力涟漪乍起。
凤眸星海漾漾,君寻拨开拦在面前的光线,踏着群起的乐音,于重重包裹中,瞥见了一抹濛濛柔光。
再靠近几步,便见无尽意正疯狂劈砍着千丝万缕的线团,后者却有生命似的律动着,红绳舒展摇曳间,轻而易举卸尽了所有剑芒。
发现君寻靠近,无尽意长吟一声,委屈巴巴飞回来,蹭起了他的衣角。
君寻瞥它一眼,将容华放至一旁,来到线团近前。
这些红绳看似没有规律,实则组成了一座极为精妙复杂的阵法,犹胜他此前破掉的那一座。
怪不得一路行来,总觉得整座落凤山的灵力运转似乎有所规律,原是阵法汲取着那一团清光的力量,并将其源源不断地输送至整座山窟之故。
……或许这便是让恨春举宗搬迁至此的缘由?
红线轨迹在他眼中汇集,逐渐交织成磅礴完整的阵法。
金羽回应召唤,再次化作光剑,主动将剑柄送入君寻掌心。
一线薄光倏然照亮整座密室,无尽意仿若月华凝成的剑锋极巧妙地挑开红线纠缠,精准无误地一掀——
构成阵法的红线根根崩断,舒展散落,逐渐显露出濛濛清光的全貌。
空气中骤然涌出格外浅淡的辛凉莲香,君寻胸口莫名一暖,竟不由自主地鼓噪起来。
那是一片格外剔透绚丽的晶体,通身椭圆,两端略尖翘,像是某种花瓣。
似是感应到君寻想法,包裹“花瓣”的柔光波动一瞬,竟是逐渐变化,隐约呈出一朵重瓣莲花的轮廓。
君寻伸手,琉璃花瓣便格外亲昵地在他掌心蹭蹭。清光顺着接触的皮肤渗入经脉,奇迹般抚平了五脏六腑肆虐翻腾的痛楚。
蓦地,一声低哼响起。
君寻下意识回首,但见远处被朱红大氅严实裹紧的容华似是陷入了梦魇,冷汗将柔软鬓发濡湿,乱七八糟地粘在颊边。
少年体内互相牵制的力量开始失衡,幽光愈盛,似是仙魔之体出了什么问题,连同命咒都被牵动,一线线扯着君寻心头,蔓出细细密密的疼。
大抵是生死攸关,不然同命咒反应不会如此激烈。
君寻捧着花瓣靠近,手中打滚蹭来蹭去的琉璃花瓣却如受了感召般,径直一头扎进了容华胸口!
君寻蹙眉,却见迷濛柔光扩散而开,将纠缠消磨的两团光晕包裹融合。
魔息受到压制,已陷颓势的白芒得以喘息,仙魔之力终趋于平衡。
目睹全程的君寻轻“咦”了一声,放出灵识探入容华仙脉,花瓣则绕着他的意识蹭了蹭,旋即渐落丹田,隐去了踪迹。
如此看来,这花瓣想必暂时不会对容华有什么影响,反而还能助他压制血脉问题。
大约是属于主角的什么机缘之类,他从前也见过许多,无甚稀奇。
君寻垂眉,边收回灵识,边单手扯过被裹成团子的容华准备离开,肋骨却被什么顶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团五彩斑斓的浊息撞入视野。
那是只米粒大小的彩虫,少了仙魔之力的压制,正肆无忌惮地在少年体内横冲直撞,四处点火。
与此对应的,便是耳边骤然扑来的热气,开始不安的少年,与怼在下肋处愈发坚硬的……
君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神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恨春这老妖怪,临死还阴了他这么一手!
依照昨夜看过的典籍,这彩虫很可能是定春门传说中的秘宝——焚情蛊。
此毒乃是历代门主寻到心仪道侣后留作双修之用,效力极强,且无法可解。中蛊者一旦与人结合,便会对其产生强烈依赖,一生一世都无法脱离对方掌控。
君寻气得挥手便是一团紫焰,直接将老妪分隔两处的尸首焚毁,旋即召出飞舟,拉着容华径直离去。
焚情毒发,一炷香内不予纾解,中蛊者即被剧毒蚀尽心脉,惨死当场。
时间紧迫,君寻来不及将人带回太华宗,只得就近找处洞穴,将人带了下去。
他从外界看出此地深处似乎有灵泉存在,甫一落地便设下禁制,提着容华一路深入,却在半程被猛然发力的少年扑了个跟头。
君寻如今的瘦弱身板根本禁不住这一下,后背撞上嶙峋地面,登时摔了个颠三倒四、头晕眼花。
尚未缓过劲来,容华已然从大氅包裹中挣脱,八爪鱼般死死贴了过来。
“……容华!”
君寻一手推着少年肩膀,一手死死拽着衣襟,恨不得生出第三只手给他一巴掌:“小兔崽子你给我清醒一点!!!”
可容华本就意识昏沉,此时受了蛊毒催动,早已无自控力可言。
少年十六正当时,力气也比君寻这具羸弱身体不知大了多少,几乎是轻而易举地攥住后者推拒的手,将之死死按在了地面上。
容华亲昵地蹭着君寻耳廓,又顺着优雅精致的颈线细细啄磨,边亲边哼哼:“师尊,师尊……”
君寻磨着牙,掌心无尽意化作短匕,只需手腕翻转,便可直接抹了容华脖子。
无视愈加灼烫的同命咒,仿若月华凝做的刀尖就抵在少年大动脉处,只待一个发力,他们便会同归于尽——
死就死!!!
先前所有的打算都被抛至脑后,君寻眸光一厉,一滴液体却不偏不倚砸中下颌角,一路顺流,最终没入发间。
无尽意刀尖一缩,更多水珠擦着颈侧滑落,顷刻将几乎被拉下肩头的衣襟晕湿了一小片。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极力压抑的抽噎声贴着耳廓,君寻浑身僵硬,心神一松,雪白衣襟即被扯落,露出瘦削玲珑的肩头。
“容——华!!!”
君寻气得不轻,短匕扬起,眼看便要刺破少年颈侧,后者却忽而运转灵力,将他另一只手也死死锢住。
无尽意被甩落在地,没有分毫挣扎,反倒变回了本体模样。
这个没出息的!
君寻大抵猜到无尽意这般反应是因为那片琉璃花瓣,都要气笑了,开始调动仙脉中好不容易有些消停的紫火。
适才在飞舟上,他本想试着将火焰导入容华经脉,直接将蛊虫焚毁的。
可不知为何,前不久才将恨春烧光又击退黑影的火焰一进入容华仙脉就熄了,怎么试都没用,一点都不争气。
温和手段行不通,炸死你行不行啊?!
颈侧一热,传来牙齿陷入皮肤的痛感,君寻黑着脸,紫焰一震,炽热气浪立时将少年掀去一旁!
眼看小狼崽子又要扑过来,他飞快翻出一把灵玉髓捏碎,眼疾手快一掌拍上对方眉心——
容华动作凝固,灵力洪流在君寻引导下顷刻将他周身仙脉洗刷一通,直接将蛊虫驱至指尖,旋即一刀割破皮肤,彩虫飞射而出!
紫焰轰然拥至,顷刻将其焚作飞灰。
少年软倒在地,君寻掏出一瓶清心灵液,一股脑为其灌下,远远退至另一侧石壁旁,冷冷逼视。
这个小狼崽子敢再扑过来,直接卸了四肢,实在不行便阉了。
活了这么多辈子,他还没法子吊住活人一条命么??
凤眸之中紫浪翻涌,见容华面色逐渐恢复如常,君寻终于神色微松,盘膝坐下。
最后一丝天光也暗了下来,他这才惊觉,自从穿书,竟一直未能阖眼休息片刻。
此刻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终于稍作放松,无尽困倦登时潮水般淹没识海,君寻几乎是立即就睁不开眼了。
失去意识前,他还不忘将手中最后一丝灵力抛出,牢牢捆住容华,又强撑着加固禁制,这才敢安心睡去。
于是容华醒转时,便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非但身上缠着件不合身的破损大氅,双臂也被一道灵力拦腰束缚,动弹不得。
洞中一片漆黑,仅能勉强视物。先前的失血过多似乎对他影响不浅,非但浑身虚弱无力,头也一阵一阵的疼。
口中残留着一股甜腥,混杂着苦涩辛凉的药味,少年吃力坐起身体,只觉仿佛被似有若无的温暖香气包围着。
似乎是来源于身上这件大氅,他垂首轻嗅,正是自生死道一遭后便总能隐约闻到,却又无法追其源头的焚香气味。
正思忖这味道怎么凭空出现在他那便宜师尊身上,不远处便响起一声闷哼。
容华一惊,被迫贴在身侧的右手勉强捏出一缕灵光,向着声响传来的位置飘去。
他分明记得,昏厥前师尊是来救自己了,此刻怎的又被人禁锢了?
……君尽欢又去哪了?
疑问在心底转了一圈,再抬眸时,光点已照亮了一张他此生此世都不会忘却的脸。
拜师两年,这是容华第一次见到师尊真容,竟与想象之中无甚差别。
灵光将那人皮肤映得愈加苍白透明,可偏偏他生了张极尽靡艳的脸。
玲珑清绝的骨相衬着精雕细琢的五官,既不软弱娇艳,也不过分凌厉,却美得动人心魄,极具侵略性,容华已知的所有词汇竟不足以形容君尽欢的朗彻神姿。
此刻他似乎陷入了什么梦境之中,细长隽秀的眉轻蹙,容华的心便也不受控制地跟着揪紧——
然后他视线微动,发现了那人颈侧的牙印。
新的。
还有些渗血。
容华:“……”
这事真的不能怪君寻。
小狼崽子身上莲香实在好闻,方才他确实睡着了,非但睡得很好,还做了个梦。
梦中又见到那白衣人的背影,只是无论怎么呼唤,对方都听不见似的,只顾前行,不肯回头。
君寻一路紧追,说什么都要看看这几次三番扰人梦境的究竟是谁,可才刚要摸到那人衣角,却被容华解开红绫的动作惊醒了。
千百次轮回中,这警觉曾在无数时刻救过他的命,谁知小狼崽子这回竟不杀他了,反倒偷亲。
……这路数,他也确实没见过。
君寻玩心乍起,揪着容华衣领逗他,谁知对方反应这么大。
见少年一副“你再多说我就跳湖给你看”的表情,他笑得几乎打跌:“哈哈哈,我懂,我懂的,哈哈哈哈哈——”
“你不懂!!!”
容华羞愤出声将他打断,转身一点足尖便要飞身而起,却没注意腰间不知何时挂了一根金绳,腾跃瞬间长绳绷直,登时将人拽了回来!
少年猝不及防,像只小鸟似的摔落,直接砸进了一堆软垫之中。
君寻挑着眉,长绳化回金羽飞落鬓边,衬得紫眸深邃绚烂:“去哪?”
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仰头躺在软垫之中,只露了一个下巴尖的少年,哼笑道:“占了便宜就跑,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无人回应。
白衣少年陷在松软的垫子堆中,没有半分动静。
君寻长眉稍蹙,举步上前。
他这次特意留了力道,将人拉进软垫堆里,摔得还没有前几日飞舟上那一下疼,也没碰到头,怎的还能给人摔晕了??
正琢磨着,他却耳尖地捕捉到了吸鼻子的声音。
倾身拉开遮住容华半张脸的软垫,只见那张清灵隽秀的红润小脸上早已挂满泪痕,连眼圈都哭红了,可怜兮兮,像只兔子。
君寻:“……”
他颇为惊奇,一掀衣摆盘膝坐在容华面前,挑眉道:“怪了,我都没哭,你一个偷亲的哭什么??”
少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剔透双眸肉眼可见地涌出新的泪水,哭得更凶了。
君寻:“……”
……救命。
面对不说不听不动弹的少年,他颇为头痛地揉了揉额角,余光紧接着扫到了案边空空如也的酒盏。
君寻动作一顿,视线再度转回容华身上,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容华,你看这是几?”
少年吸了吸鼻子,抬手一把将他拨开,翻了个身背对君寻,还是不说话。
瘦弱肩膀极微弱地抽动,似乎还在哭。
……不会吧,一杯倒???
君寻有生以来第一次露出有些崩溃的表情。
小狼崽子才十七岁,平时看着挺沉稳冷静的,也就逗他玩的时候才破功。怎的一喝醉反倒像个小孩了,还闹别扭不理人的?
君寻简直要乐疯了。
他戳戳少年肩膀,憋着笑低声道:“哎,你是不是喜欢我?”
容华猛然回头:“不喜欢!”
“咦,理我了?”
君寻得逞,笑眯眯道:“酒好喝吗?”
容华闷闷道:“……不好喝。”
他瞪着眼睛,直直盯着君寻,忽然伸手,摸了摸对方眉心的飞鸟印记:“……小鸟。”
君寻挑眉,一把拍掉那只不安分的手,似笑非笑:“大胆,便宜占起来没完了?”
少年撇嘴,起身扒着船沿又放空了一会,蓦地指向一处喧闹所在,喃喃道:“我想玩那个。”
画舫不知何时已飘至湖岸附近,正对一处灯火通明的花楼。
此处今夜似乎搞了什么活动,一名美人衣袂飘飘高坐台上,下面一群人却在投壶,战况还挺激烈。
君寻颇觉有趣,托腮慵懒道:“你看上那美人了?”
容华莫名其妙看他:“美人?”
君寻难得耐心,下巴一抬:“喏,这群人投壶,为得不就是获胜后一亲美人芳泽么?”
少年凝眉思索半晌,却是重复了一遍:“我想玩那个。”
君寻“噗嗤”一声,还是没憋住,嘲笑起来。
“小小年纪竟是个色中饿鬼,才占了师尊便宜还不够,如今又要寻美人为伴。啧啧啧,当真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放在平时这样说,容华肯定毛都炸了,如今他却没听到似的,当先一步飞身而起,径直落于人群边缘。
君寻刚系好红绫,见他落地就是一踉跄,笑吟吟拎起一壶云巅春,跟了上去。
少年早就挤到了人群最前方,此刻正捏着一只箭杆,对准壶口,跃跃欲试。
那高台之上的美人也注意到了明眸皓齿的少年,当即两眼一亮,双颊绯红,含情脉脉地抛起了媚眼,竟是一眼瞧上他了。
君寻远远倚着一根朱漆柱子,边喝边看容华不费吹灰之力连中三箭,却是有些惊讶。
凡世游乐,这仙门出生的小狼崽子倒颇有那么两把刷子,比分不一会便一路追上,遥遥领先。
容华本就唇红齿白,被一身雪白锦衣衬得愈发挺拔俊俏。此时一路连胜,又逢醉酒,隽秀小脸更是红扑扑的,衬得眼神愈加明亮清澈。
这才有几分少年朝气蓬勃、风华正茂的意思了。
君寻咽下口中酒液,容华正巧最后一箭入壶,赢得一片喝彩!
那花魁美人在围观众人起哄声中盈盈起身,款款而来,美目溢满欣喜赞赏,伸手便要去牵少年。
后者却一侧身,闪过美人僵在半空的手,视线四下逡巡,终于隔着人群簇拥锁定了独自饮酒的红衣青年。
君寻才仰头将最后一滴酒液倒入口中,余光却瞥见一团白影扑将过来。
他下意识要调动无尽意,却转瞬看清容华面容,红绫之下凤眸微眯,就被少年不偏不倚扑了个满怀。
“师尊,”小狼崽子眼睛亮得不像话,“我赢了。”
君寻闻着他身上的酒味,不明所以:“……嗯?”
“我赢了!”
少年环住他的双手紧了紧,未待前者反应,蓦地仰头,在君寻唇角碰了一下,笑容灿烂温存:“一亲芳泽。”
君寻:“……”
……要不还是杀了吧。
他抬手抹着唇角冷笑,胆大包天的容华却欢呼一声,向着另一处热闹所在跑去。
君寻罕见地默了默,终于烦躁地向花魁抛出一件灵宝赔偿,举步离去。
剩下的半个夜晚,容华几乎将这极乐城的众多活动玩了个遍,碰都不碰作为奖励的美人,似乎只是为了过过手瘾。
君寻远远跟着,再没如第一次那般被他贴过来,紧绷的神经终于缓慢放松。
待师徒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湖边花树下休息时,大街上已然寂静无声,没有人影。
君寻本就病恹恹的,此刻更是困得不行,正靠着树干打呵欠,少年衣襟处不知何时滑出的莲花玉坠却泛起了微光。
二人皆是一怔,容华茫然看着一道光华由玉坠飘飞而出,化成一道华服虚影。
那是一名老人,白发苍苍,面容慈祥,眉宇间却隐隐缭绕病气,是久疾缠身的模样。
他甫一现身,便捏着袖子擦了擦眼睛,向着容华张开了双臂:“好外孙,外祖父终于见到你了!!!”
对方老泪纵横,一道半透明虚影,也透着亲切温和的气息。容华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嗓音低得如同呓语:“……外祖父?”
“对,是我!”老人红着眼眶,声音哽咽,“孩子,你受苦了……快过来,让外祖父看看……”
话音未落,少年却“啪”地一声,倒地没了动静。
君寻:“……”
终于撒完酒疯,开始睡觉了。
他忍着困倦探头查看,见少年已陷入深睡,呼吸平稳,于是打了个呵欠,摆手道:“没事,喝多了,没死。”
见老者似乎没有离去的迹象,君寻扬眉,轻笑一声:“要不,您改天来?”
老者摇了摇头,却是微微倾身,向着君寻一揖。
“……仙界众门,我只敬太华。”
他抬眸,神态已然恢复,不再是满眼亲亲外孙的耄耋老人:“离天宫华明风,多谢莲华峰主照拂吾孙。”
君寻哼笑,心中了然。
容华这仙魔混血,原来混得是魔域三宗之一,离天宫的血。只是这仙血,又是谁家的?
“我没照顾他。”
君寻摊手,实话实说:“他能活到现在,全凭自己本事。”
华明风闻言,却叹了口气:“这孩子命苦,还请仙君稍作看顾,离天宫举宗拜谢。”
他说着,又向着君寻深深一揖,后者却老神在在,安然受了这一礼。
细数他穿越至今,对容华的“看顾”可真不少,便是受了又如何?
君寻十分心安理得。
华明风也不多说,又细细交待数句,特意嘱咐不必告知容华自己来过后,虚影终于消散,回归玉坠。
远方天际已泛橙白,君寻叹了口气,深觉自己睡眠状态堪忧。
他倚着树根,抽出玉箫把玩片刻,旋即放至唇边,试了几个音。
萧声清幽曼妙,品质极佳。
君寻太久没吹,有些生疏,正思索奏个什么曲子,一旁昏睡的少年却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地面冷硬,还不如睡稻草。
容华浑身难受地盯着空旷澄明的天空愣了一会,视线微移,对上了美人覆着红绫的脸。
见他还是一脸茫然,君寻玩心大起。
他单手托腮,玉箫点了点少年胸膛,笑眯眯道:“乖徒儿,你是不是喜欢为师?”
容华一噎,立即移开视线,冷硬道:“不喜欢!!!”
君寻却笑意嫣然,一字一句缓慢开口。
“可昨夜你分明死死抱着为师不放,还说心悦我一生一世诶。”
容华:“???!!!”
月色波光将少年白皙脸颊照得通红,他手忙脚乱地退后数尺,几乎是抖着手,指向悠闲调整姿势的君寻,语无伦次。
“你你你……不是……”
对方眯着眼,格外懒散地打了个呵欠,恹恹回:“我我我,醒了。”
这事真的不能怪君寻。
小狼崽子身上莲香实在好闻,方才他确实睡着了,非但睡得很好,还做了个梦。
梦中又见到那白衣人的背影,只是无论怎么呼唤,对方都听不见似的,只顾前行,不肯回头。
君寻一路紧追,说什么都要看看这几次三番扰人梦境的究竟是谁,可才刚要摸到那人衣角,却被容华解开红绫的动作惊醒了。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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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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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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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晋江独家的八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