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收拾妥当，手机连连响起。大都市的效率，果真不同。昨晚投下的简历，有六份已经有了回音，并通知了面试时间和地点。
先把以业务经理为名来招聘，实则让员工向老年人推销毫无作用却也吃不死人的保健品的某健康管理公司pass掉。
再把以推广专员为名来招聘，实则把员工送到海外从事赌博诈骗推广的某科技公司过滤。
再把以储备干部为名来招聘，实则让员工挨家挨户上门推广万能饮水机的某国际设备管理公司砍掉。
还剩三家算正常，一家下午面试，两家明天上午。
我盘算好下午面试的线路和时间后，我又打开电脑开始新一轮的简历投递。我在这个陌生的知名都市，努力寻找着自己的生存之路。
面试的公司不是很远，二环高架12个站加步行300米就到，总计需要40分钟。两点面试，我一点出门。
坐在公交车里，行在高架之上，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让我目不暇接，暗自感叹。这眼前的钢筋森林，有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面试很顺利。
这家公司是知识产权代理公司，基本不需要高精尖，但凡四肢健全心智完善的人，稍加培训点行业知识便能上岗。我外形还算将就，性格相对沉稳，吃得苦，耐得劳，应该没啥问题。
面试官说我比较符合他们的招聘条件，只是业务总监还要再面我一次，具体时间另行通知。
底薪2500元，转正底薪3500元，转正后有五险无一金。我知道不高，但也不低，这是普通大学毕业生的正常价格，至于每个月能拿多少，看自己的嘴，靠自己的腿。
卿雪给我发了信息，问我工作的事情。
我在极度兴奋之后慢慢冷却，只回复了两个字，快了。
她回复了一个笑脸，后面也只有两个字，加油。
连续四天，我面试了7家公司，大多数都比较顺利，都是销售推广类的。在这个大学生遍天下的时代，身无长物的毕业生们，做销售也许是难逃的命运。
我现在有些许懊恼，为何当初不选个技术性强的专业。经济管理系这个什么都会学结果都不精的行业，如果拿不到更高的学历，那就只能从较低的起跑线出发。
有几家公司很快发来了offer。
就在我仔细研究几家公司的情况以便做出选择时，一个我没有想到的电话打了过来。
是王一柏，王总。
“洛夏同学，请问你现在雅安还是在其他地方？”
我笑道：“都毕业了，现在在成都。王总有什么事？”
“嫑叫我王总，叫我王哥。”王总似乎有一点点小小的生气，随后又惊喜万分道，“我这边公司正式成立了。你猜我在哪儿？”
我猜测道：“你这么问，难道在成都？”
“哈哈哈，猜对了。”王总哈哈大笑，“明天上午正式开业，有时间一定要来看看。不要忘了我公司的名字还是你们取的呢。”
想起这事儿，我心情也不由好起来：“要得，明天没事儿，我一定来看看。在哪里？”
“就在二环路西二段，仁和春天对面公交站后面。你从哪里过来？”王总道。
“巧了，我在清溪路这边，2个公交站就到了。”我一拍大腿，心道这也太巧了，更是兴奋，“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呢。”
“真的啊？必需的缘分啊。”王总也乐不可支，“你和你女朋友一起来的成都撒？”
“她不是我女朋友，也不在成都。”我也不过多纠结，轻轻笑道，“我工作差不多了，就看选哪家。”
“哦哦哦，那不好意思，我看那两天你们干啥子都在一起，还以为你们在耍朋友额。”王总有些不好意思，“那你明天早点来。你游姐肯定也高兴得很。”
挂了电话，我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真的太奇妙。看来这两口子确实长醒了，要彻底结束啃老生涯了？
我提着刚买不久的金鱼缸，提前出发，在八点前赶到了新锐公司门口，八点零八分是开业剪彩的时刻，非常吉利的数字。公司不是很大，透过玻璃门便能一览无余。公司门外走廊两边摆着两排姹紫嫣红的花篮，只是有几支花看起来蔫兮兮的，估计是昨天就提前摆好了。
果然，那不靠谱的两口子，并没有在八点零八分准时出现，我特么还是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走廊里。
我并不感觉意外。
直到八点一十九，两个人的声音才从电梯口传来。
“都怪你，都怪你。让你早点出门，看嘛看嘛，错过好时候了嘛。”
“哎呀，八点二十八三十八也是好时候。光是晓得怪我，那昨晚杠上花的时候咋个不怪我呢，安？”
“别个洛夏都说不定到了，幸好昨天把花摆起了，不然今天还开个锤子业哦。啊，洛夏，你硬是到了哦。不好意思……昨天打熊猫儿（一种可以玩麻将和纸牌的软件）打晚了，睡过头了……”
“来不及买礼物，只有把两条金鱼提过来了，可以放你们公司前台，年年有余，开门见财。”我把鱼缸递给王总，看着两个互相抱怨推推嚷嚷的两口子，心肺都要笑出来了，这两个人完美诠释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总连忙道谢：“谢谢，你还想得周到。游妹儿，你看这条金鱼像我们不？哈哈。”说完把鱼缸也给游总看了下，然后轻轻地放在旁边地上。
我还在笑，笑着笑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王总，游总，咋个只有你们两个人呢？”
“嘿嘿，只有我们两个，分任董事长和总裁。”王总先是哈哈一笑，然后又正色道，“给你说了几次了，喊我王哥，游姐，啥子总总的哦。”
游总接话道：“你王哥就是说看你顺眼，你们还真是有缘分。大老远从雅安到成都，都没联系就又拱到一堆了。这边公司还没有找到人，先把摊摊儿摆起再说。”
我看了看时间，快到八点二十八了，撇了撇嘴，也不多问，赶紧道：“时间到了，快把东西拿出来，先剪彩！”
游总在包包里摸了半天，盯着王总：“你放的彩带呢？”
王总眼珠子一转，惨叫道：“糟了糟了，我忘了。在屋头茶几上。”
游总拿起包包就甩了过去：“我日你仙人，板都不板！看你龟儿开个毛业！”
“哎哟，那就明天八点过再来嘛。嫑打了。”王总一边躲一边道。
“毛线，你晓不晓得今天上午的日子有多好？今天上午必须给老子开业。”
我貌似有点习惯这对不靠谱夫妻了，双手插进裤兜，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千万别被波及了，咦？这是？
“王总，游总，你们不要打了。看哈用这个代替要得不？”我从裤兜里掏出两根红塑料绳。这是前几日用来捆新棉絮的绳子，顺手放在裤子里被我洗了，要不是今天没穿正装，可能都还不会发现。
王总嗖地一声蹿了过来：“哎呀，可以可以。还是两根，好得很，好事成双。你硬是救了我的命哟，兄弟呀。”
游总一把抢过去，把两根绳子拧在一起，还在中间挽了个蝴蝶结，感激道：“洛夏你真的是我们公司的救星哦。”
两口子把假冒伪劣彩带拉开，比划了半天。方案是两人分别拉着一边，然后另一只手一起握着剪刀从中间剪断。
把距离估摸好，王总道：“可以了，拿剪刀。洛夏，你帮忙看时间，二十八准时动手。”
游总剩下那只手又在包里摸索了半天，嗫喏道：“糟了，王大爷，我忘了拿剪刀。”
王总鼓圆了眼，游总涨红了脸，我想笑又不敢发声。
气氛尴尬得一逼。
我翻着白眼好不容易看清手机，沉默了五又二分之一秒之后，飞快抢过“彩带”双手拉开：“王总拿打火机！游总，你握着王总的手！来，快点撒！321，点！”
当当当当，史上最简单最奇葩最穷逼的剪彩仪式，完礼！
这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剪彩仪式！至于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关我屁事！
然而，我又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