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子名字大气凛然,却让他活成了个祸害精。没法,这家伙家境殷实,大学时一个月的生活费是我们的两三倍。加之在本专业中,他有一副仅次于我的皮囊,所以大学四年没少勾搭花姑娘。
这家伙大我三岁,大二胎一岁半,曾创造川省某市高中毕业年龄的记录。
这家伙在第一个高三时,偶遇一位高一小学妹,惊为天人,随即展开惨无人道的夺命狂追。
小学妹对挺子的死缠烂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使出一招缓兵之计:她读高中不准备谈恋爱,想和她在一起,就等她考上大学。
人算不如天算,当年的挺子是个单纯的情比金坚的少男。为了保(看)护(住)妹子,那一年挺子活生生放弃了三个科目,最后以158分的超高分数与本科失之交臂,甚至连专科分数线都能从他头顶飘过。
妹子在不(我)可(的)置(妈)信(呀)中升入了高二,挺子也开始了幸福的复读生涯。两人的排名很接近,都在年级前20名以内,不过一个是正数,一个是倒数。
挺子业务能力不行,思想觉悟还是有的。他从不过分干扰妹子的学习、生活,只是默默地陪(监)伴(视)。比如:课间十分钟,他就愣挺挺站在妹子的教室外,一边擦着口水傻笑一边直勾勾盯着妹子;去食堂吃饭,必定在妹子三米范围内出现但从不靠近;偶尔给妹子买早饭买零食,扔下就走不带丝毫留恋;每天很早来到校门口,等到妹子来摆摆手就立马回教室……
日复一日,冰山也一点点消融……吧。
当然,妹子苦(欲)口(哭)婆(无)心(泪)多次劝他不要那么执着,努力考上好大学才是正途,两个人在同一所名牌大学谈一场甜蜜的恋爱它不香吗?
挺子颇受鼓励,更加努力,居然慢慢有脱掉学渣外套的迹象,也是颇为意外。
又到了高考的时刻,为了检验自己,这次挺子完整参加了所有科目的考试,并且成功以512分名列年级380名(全年级共计897名学生)。老师在欣慰之余为他推荐了几个500分左右还不错的本科学校,挺子爹妈也大张旗鼓张罗着“本科宴”。最后挺子流着感动的泪水,严肃、郑重地在志愿表上填上了“清华”“北大”“北师大”“北外”“复旦”几个学校,成功落榜。
挺子在爹妈爱谁谁和老师疑惑的目光中,在同一批老师的带领下,无比激动地就读高五。只可惜,妹子分到了其他班。
读高三的妹子已经绝望了,对于挺子这种不要脸不要命不要自己不要父母的人,已经彻底无语了。到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居然破天荒地给了挺子一个似有还无的拥抱,让欣喜若狂的挺子差点当场表演羊癫疯发作。
那时的挺子,已颇具风云人物的风范了,以21岁高龄被评为该校老师们心中的最熟悉学员脸孔,连脾气暴躁的门卫大爷都要略带崇敬地看着他。
挺子爹妈已经无所谓了,只说了一句“如果再考不上,就请自行离家出走再也不要回来”便听天由命了。
挺子定准了目标,做着最后努力,581分,也跨过了当年的一本线。他侧面打听了下妹子的分数和心仪的学校、专业后,放心地填好志愿,并憧憬着和妹子在大学双宿双飞。
就在等待大学报名的暑假里,挺子接到了一个让他如坠冰窖的电话——妹子不准备在国内上大学,要出国留学。
挺子心肺俱裂、摇摇欲坠地来到父母身边,涕泪俱下表示自己想去留学。
他爹妈正爱不释手地翻看刚收到的录取通知书,并挨个打电话通知亲朋好友,听到挺子的话,当即就把手机摔从17楼扔了下去。幸好外面是一条小河,没有造成安全事故。
本来挺子的家底是足以让他去留学的,但那时挺子他爹正准备干票大的,所有资金都砸进去了,还贷了不少钱,自然没钱让他去国外了。
挺子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粒米未进,滴水不沾,做着无声的抗议。
他爹一边高呼“以德服人”,一边提着打狗棍用了一个小时将挺子说服。
挺子最后只收到一封妹子的长信。看完那封信,挺子红着眼眶静坐了大半个通宵,掐断了所有念想,收拾行囊去大学报到。
挺子的故事颇为传奇,有点长。
我和胎爷听过之后,在鄙视中竖起了大拇指。
胎爷的故事没那么曲折离奇,有个高中老师做爹,还有个初中老师做妈,所以他从小就脑子好使,成绩虽然不是最顶尖,却也长期被当做别人家的孩子。
不过这家伙是超级晚婚晚育的产物,考上大学时,他爹已六十出头,他妈已经退休了。
因为出自双教师家庭,胎爷从小就正直勇敢,踏实勤勉。不过,以成年人的眼光来看,他的正直踏实反而显得有些憨直了。
我的故事也简单,普通的农家孩子,普通的学习成绩,有时候脑子里经常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读书时也暗恋过女生,不知道有没有被女生暗恋过。高考时忽然被文曲星附体,大发神威,来了个超常发挥,考了个604分,足足高出我平均成绩74分。
就这样,我们在大学相遇了。
我这儿正思绪万千呢,胎爷再一次打了过来。
“那个洛子,有件事,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告诉你。”胎爷语气有些犹豫。
“我最近钱没到账,余粮不多。你要多少?实在不行,我想办法。”我笑道。
“不是钱的事儿。今天我们单位的办公大厅里,有人起了争执,我正好去接水就看了一下,结果在人群中见到一个人,不过她没有看到我。”胎爷道。
刹那间,我的心脏仿佛被针尖狠狠地扎了进去,强烈的刺痛将我心里某些东西唤醒,让我猝不及防。
我揉了揉脑门,缓缓道:“你说的,不会是……”
“恩,是。”胎爷呼出一口气道,“拿着文件袋,应该是来办什么事,我没有打招呼。”
“恩,知道了。早点睡吧,晚了。”我回到。
胎爷急道:“你没事儿吧洛子。”
“没事儿,你说不说都无所谓。挂了吧。”我无声地笑了一下。
挂掉电话,回忆再次涌上心头,仿佛又让我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夏天,那座城。
我从那座城市带走的不多,却此生难忘。
悄悄咪咪地,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咪咪地来,
我擦一擦鼻涕,
带不走一个女孩。
这是我刻在床板上的打油诗,也是我留给那座城市的唯一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