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鼠堂的总堂位于藏殊峰的北面。
莫子赫被重新牢牢绑好,由之前的那个名叫袁罡的蛇头带了过去。
“堂主大人,奸细已经带到。”袁罡屈膝下跪,恭敬地说道。
莫子赫抬头看了看,自己正在宽敞的大厅之内,左右两边各站了一排戴着黑色头巾的墨鼠堂蛇人,一个个都配着刀剑,张着大眼睛瞪着自己。
自己的正前方有十级的黑岩台阶,总共高约一丈,台阶之上有一张高椅,椅子上披着一层灰色的皮垫,皮垫下露出的椅脚似乎是由某种骨骼制成的。
莫子赫定睛一看,这椅子竟然是由无数只老鼠骨头拼接制成的。看来上面那块灰皮也是用鼠皮做的了,难怪整个厅里都有一股骚臭味。
莫子赫不禁嫌弃地缩了缩鼻孔,正当他还在奇怪怎么前方高台之上并无人影时,蓦地响起一阵尖叫。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一人身披黑袍,从高台的上方突然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那张鼠骨椅上。那人脸皮蜡黄,面部瘦削无肉,薄薄的嘴唇之上有两撇小胡子,眼睛尖尖的就像老鼠一般。
这人正是墨鼠堂主——黍轶。
“吱吱吱,袁罡,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串通兰衍冰的奸细。”黍轶说道。
“回黍堂主的话,此人号称是烈神帮中的弟子。他声称烈神帮已全面依附了兰衍冰,并且要助兰衍冰完成某项阴谋。属下觉得兹事体大,因此才连夜前来禀报。”
黍轶招了招手,让袁罡把莫子赫又押近了一些,仔细端详了几眼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莫子赫眼珠子一转,说,“黍堂主在上,小的名叫莫达文。”他心里想的是自己曾经打败过闻氏兄弟,因此便诹了这么一个假名出来。
“吱吱吱,姓莫,倒和我们墨鼠堂有点缘分。你说你是奉了兰衍冰之命,有何凭证啊?”黍轶说道。
莫子赫听完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黍轶不悦道。
“我笑你们墨鼠堂好不糊涂!”莫子赫眼中露出锋芒,直视着黍轶道。
“喂,你小子在放什么狗屁!”袁罡在一旁骂道。
“难道不是吗?”莫子赫昂起了脖子,“试问兰衍冰是何等人物,既然是一件压上身家性命的大事,他又怎么会在我身上留下什么凭证呢?如果他如此的不小心,又怎么能够做得上这司浊使?”
莫子赫故意在“司浊使”这三个字上加重了一点音调。
此话一出,狠狠地戳中了墨鼠堂内众人心中的痛处,脸色无不变得阴沉黯淡。
黍轶面沉似水,沉吟了一会,又说道,“既如此,为何你要告诉我呢?”
“哼,谁说我要告诉你了。你问问他——”莫子赫指了指袁罡,“我在那黑牢里面是不是说过,要拿东西来换的。”
“吱吱吱,死到临头还来谈条件的,我是第一次见到。”黍轶轻轻笑道,他对莫子赫也产生了兴趣,见他小小年纪临危不惧,非寻常人物可以做到的,问道,“你想要什么东西?”
莫子赫嘿嘿一笑,“不多不多,五百两白银而已。”
“什么?”听到这话,黍轶倒是有些惊讶,他原本还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
这五百两银子,虽然不少,但对于堂堂司藏神教五大神堂之一的墨鼠堂来说,还真算不了什么,原以为这人倒是条好汉,看来也不过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庸俗贪婪之辈。
“吱吱吱,五百两银子,好大的口气。你凭什么要这么多!”
“就凭我的秘密能够让你们扳倒兰衍冰,让两位闻大人重新坐上司清司浊使的位置。五百两银子一点也不多,你划算的狠呐!”莫子赫冲着黍轶使了个眼神。
黍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不断颤动。
原本那闻氏兄弟职掌司清司浊使之时,黍轶的墨鼠堂在藏殊峰上可是横行无忌的。除了左护法簏榕手下的褐犬堂和右护法麓桐手下的白羽堂之外,青虎堂和赤龙堂都被他压制的死死的。
不管是司藏神教的附属门派过来拜山头,还是五神堂去附近的几个城池劫掠,所有的东西至少都得让他先来挑过。
可没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闻舍信和闻舍勇大人都被褫夺了职权,倒由那个兰衍冰来执掌藏殊峰上下一切权事。
黍轶之前在兰衍冰做散人之时,就与他有过嫌隙,自他上任以来就没给黍轶好脸色看过。说不定兰衍冰还要扶持自己的亲信换掉他。
若是能有机会把兰衍冰给拉下来,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想到这里,黍轶不禁轻轻地笑了两声,不过马上又板起脸来,朝着左右使了个手势。
不一会,一个蛇人捧了一只大箱子走了进来,放在莫子赫面前打开,里面装满了银光闪闪的大元宝。
“吱吱吱,五百两银子来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不过我警告你,若是有一句假话,我就让你被万鼠啃食,死无葬身之地。”黍轶狠狠说道。
莫子赫的绳索已被松开,他装出一副贪婪的样子,摸了摸满箱子白花花的大元宝,笑道,“好说好说,堂主您真是大手笔,比兰衍冰那抠门鬼,多出了一倍价格,活该他倒霉!这真是仗义’赢’财啊!”
“吱吱吱,那叫仗义疏财。”黍轶微笑起来,抹了抹自己唇上的两撇小胡子。这少年夸他之话,虽不恰当,倒也让他心中畅快。
黍轶心中不禁嘲笑起这兰衍冰来,身为堂堂司浊使,做大事而惜小利,还找了这么一个贪财忘义的小人,拿了五百两银子就可以出卖他。
“对对对,就叫什么”输“财来着,可这不好听啊,怎么能叫输呢,应该叫赢,赢财。有了义气,才会财源滚滚。等堂主您把兰衍冰拉下马来,烈神帮上下恐怕要再倒还给你一千两,不,两千两银子。”莫子赫装作傻傻无知道。
“吱吱吱,什么输财赢财,不是那个字儿,是那个才疏学浅的疏。哎呸——没空和你瞎掰扯,快给我说重点!“黍轶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
“是是是。”莫子赫答道,他又故作了一副很纠结的表情,说道,“哎,这事还要从五天前说起,那司浊使闻大人来到我们磐城,说是要捉拿一个叫岩冲的岩国王子…”
“哦?”黍轶不由得往前坐了坐,闻舍勇去磐城办事他是知道的,但具体缘由并不清楚。
司藏神教和镇国公密谋的事情在教内也属于高等机密,守得很紧。因此在听到原来是去捉拿岩国王子的时候,黍轶这才解开了心中的疑虑,否则何须要劳动司浊使大驾呢。
“话说那岩国王子早已被我烈神帮的眼线盯住了,当时闻舍勇大人收到我们消息,马上赶了过来。正当他准备带着那岩国王子回教复命的时候,怪事发生了!”莫子赫站起身来,在墨鼠堂内踱步说道。
“什么?”“出了什么事?”一众蛇人纷纷问道。
“突然天空中传来了嚯嚯嚯嚯嚯的古怪叫声,一个脸上带疤的人嗖的一下飞了下来。”莫子赫将那笑声模仿的非常到位。
“那是兰衍冰!”一旁的袁罡说道。
“没错!”莫子赫点了点头,“闻舍勇大人当时也认出了他说道,不是八散人的兰兄吗?兰衍冰又是嚯嚯一笑,对着闻大人说,他手里的人不是岩冲王子。闻大人听了马上一惊,低头就去检查,就在这个时候怪事发生了,这闻大人突然身体僵硬,口不能言,身上冒出寒气直直地倒了下去,像被冰住了一般。“
莫子赫将那天严骥被兰衍冰冻住的场景原封不动地套到了闻舍勇的身上。
“这是兰衍冰的寒冰绵掌。这阴毒的家伙竟然对闻大人下了黑手。”一众蛇人愤慨道。
“不对!”黍轶却嗅出了一丝苗头,“小子你这话不对,闻大人神功无敌,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兰衍冰偷袭,而且兰衍冰用自己的寒冰绵掌伤了闻大人,教主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唉,你傻啊!”
“嗯?!”
“哦不是,我是说你想啊——”莫子赫早有准备,继续胡扯道,“你们可知闻大人之前办事不力,已被教主斥责,此番来抓岩国王子,那必是立功心切,再加上又是教中的兄弟,怎么想的到竟然对自己下黑手呢?”
黍轶不禁点点头,这倒也说的过去,“可是兰衍冰也不至于蠢到用自己的当家功夫来下手啊!”
“这你们可有所不知了,我们烈神帮的人哪见过这阵仗啊,要是闻大人在我们烈神帮里有个好歹,那还了得!正当我们手足无措的时候,这兰衍冰突然和我们说,闻大人是中了岩国的寒冰术——”
“哼,你们烈神帮也忒没见识了。”黍轶嗤笑道,“这岩国的独门绝技是岩火术,与那寒冰正好相反。”
“堂主,您说的对啊。但我们烈勇帮主哪有啥主意啊,那时候还不是兰衍冰说啥就是啥了。连忙听了他的话取过几个大火盆,将闻大人用杆子挑了放在架子上面烤——”
“简直欺人太甚了!”黍轶挥拳在鼠骨椅上重重一锤,怒气腾腾地站了起来,“他兰衍冰以为是烤乳猪呢!谁不知道他的寒冰绵掌必须要用他自己的独门手法来解,寻常火烤怎么能化的了!怪不得我听人说那闻大人全身灼烧严重,中了火毒,至今昏迷不醒。我想那磐城境内应当无一人能伤他分毫,原来竟是这么来得!”
“堂主明鉴,正是正是啊!”莫子赫拱手说道,心里不禁笑开了花。“我们足足烤了两个时辰,兰衍冰眼见闻大人还不醒转,就说要带去总坛找教主医治,然后顺便和我们帮主耳语几句,就把烈神帮给收编了啊!”
“好啊,好你个窝里斗的兰衍冰,原本是闻大人捉了王子立下大功,竟被你给抢了去。这事我要告到教主那去,等闻大人醒转过来,看你还有何说辞。”黍轶咬牙切齿道,他看了一眼莫子赫又说道,“那他叫你过来,又是所为何事,你们的所谓阴谋又是什么?”
莫子赫故作神秘,朝着黍轶使了个眼色。
黍轶心领神会,朝着众人摆摆手,“都出去罢。”又对莫子赫招了招手,“小子,你,上来。”
待到堂内一众蛇人全部撤走,只剩下莫子赫时,他才一路小跑上了台阶,走到黍轶身旁低声说道,“兰衍冰要谋害教主!”
“什么?”黍轶顿时感觉五雷轰顶一般,“他兰衍冰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做?”
莫子赫没有说话,用手向上指了指。
黍轶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你是说他上面有人?”
这是莫子赫和审攻订下的一条计策,他们知道藏殊峰上虽然正在戒严,但五神堂内部早已有所嫌隙,互相猜忌,若能引得他们自己内斗乱起来,等到岩岭二使和国师姬爻一到就更有可乘之机了。
莫子赫见黍轶上了套,忍住笑意,严肃地点了点头。
“是谁?”
黍轶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