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法不错，可这女人的情绪变化，也未免太过复杂。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渐渐的，慕容九清自己都沉浸在了琴音之中。
不是沉醉，而是有些事情憋的太久，迫切想要倾诉，想要发泄。
忽地，曲调急转之上！
那琴音陡然变的激烈起来，如怨似怒，又夹杂着刀光剑影，杀机暗藏！
铮！
一道沉闷的响声。
弦断了！
琴声，戛然而止。
在弦断的同一时刻，帝烨凌那微阖的利眸，倏地睁开。
深邃的眼中，透着莫名的复杂，深深地凝视着那渐渐回神的女人。
似乎，想要将她彻底看透。
慕容九清拈起那根断弦，眸色微沉，一声细不可查的轻叹。
“神尊恕罪，弟子把您的琴弄坏了。”
沉吟片刻，帝烨凌清冷道了一声：“无妨。”
“金陵城有工匠，明儿，弟子便带去修理。”
“不必。”
帝烨凌负手而立，语调淡淡地对她道：“你这曲子，倒很有意思。”
“哦？”慕容九清敛去眼中短暂存在的深沉，浅浅的梨涡再次浮现，“那，不知神尊听出什么了？”
“乱。”
一个字的评价，慕容九清抿唇笑笑，算是默认。
“曲乱，那便是你心不静。”他又说。
“树欲静，风不止。”
帝烨凌沉声：“可与你那曲子最后暗藏的杀机有关？”
嘿嘿，总算把话题引到点儿上来了。
慕容九清佯装出一副失神的模样，清丽的眉眼间，凭添了几分淡淡的哀愁。
良久，她苦楚地说：“什么都瞒不过神尊，其实，这次弟子回来，是再向神尊道别的。”
“何故？”帝烨凌冷声问。
她牵强一笑，望向那片随风起伏的竹浪，幽幽一声轻叹。
“世事无常，总有些事教人想躲也躲不开，此一去，弟子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特来见神尊最后一面。”
男人负手伫立在飘飞的竹叶里，平静无波的眸子，清晰倒映着她脸上淡淡的无可奈何。
沉吟片刻，他问：“你既是我沧源神教中人，本尊有责任护你周全。”
慕容九清故作惊讶：“神尊愿意帮我？”
“如果有必要的话。”旋即，帝烨凌话锋一转，“本尊要知道缘由。”
慕容九清心里暗喜。
帝烨凌上钩了。
她不动声色，再为帝烨凌沏了一杯茶，在男人探究的目光下，娓娓道来。
“我的真实身份，是西国桃山羲和教的圣女，此事，教内不少弟子都知道，神尊大人应该也有所耳闻。”
冷硬线条勾勒出面无表情的脸部轮廓，帝烨凌冷声。
“继续。”
慕容九清又道：“我身为羲和教圣女，没有本分驻守御暑山分舵在先，又试图隐瞒身份入沧源神教在后，一来二去，已是触犯教规，但，这也是无可奈何。”
帝烨凌利眸陡亮，似乎猜到了一些。
“想必，是躲人，躲事。”
无所不知的帝烨凌，这次倒是猜错了。
她哪里是躲人躲事，一开始，她就是冲着要寻找娘亲遗物九凤玉来的！
“神尊英明。”慕容九清并不点破，反而眸色微沉，语气凝重地道，“不瞒神尊，有人想置我于死地。”
闻言，帝烨凌墨眉微拧。
良久，他问了一句。
“什么人？”
“说来可笑，自己人。”慕容九清伤感地说道，“羲和教内，三位长老各自为政，逐日架空我圣女的权利，甚至有人趁教主闭关之际，暗害于我，半年前帝都南山之夜，若非我命大，已经死了。”
“接着说。”
帝烨凌单手撑颌，漫不经心地听着，眼中，却锋芒暗藏。
慕容九清又道：“几日前我得到一条消息，据说东冥教也曾参与其中，我想……”
“报仇？”
“是。”她认真地点头。
闻言，帝烨凌冷呵了一口气。
“以你一人之力，就想与整个教派为敌，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弟子明白，可，弟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说完，她目光殷切地看向那冷傲的男子，“神尊大人可愿帮我？”
“当然。”帝烨凌答应的竟意外地爽快。
然而还没等慕容九清高兴，却听他又道：“你虽是羲和教圣女，现在亦是沧源神教中人，从今日起，便安分留在金陵山罢。”
啥？
慕容九清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小声试探问：“神尊，您之前不是说，要帮我的吗？”
“不错。”帝烨凌漠然道，“留你在金陵山，保你周全，还不够么？”
“那弟子的仇……”
帝烨凌冷漠地瞥了她一眼：“那是你的私事，与本尊无关。”
说完，帝烨凌欠身而起，轻拂广袖，气质冷冷地离去了，留下慕容九清一个人留在原地凌乱。
我去！
什么情况？不是说好要帮她的吗，结果只是这样而已？
这帝烨凌，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她气闷地跟了过去，暗中思忖。
本想来一招借刀杀人，让帝烨凌动用他的手段，把东冥教之事铲了，现在可倒好，费了半天劲儿，合着白忙活了！
难道，真的只能自己去以身犯险了吗？
沉思间，她已经跟着帝烨凌出了御龙林。
两侧，蓝袍侍卫纷纷恭敬跪地。
“恭迎神尊出关！”
远处，一群行宫侍女也赶紧迎了过来，看向帝烨凌的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爱慕和憧憬。
一番明里暗里的争抢后，领头的侍女来到帝烨凌面前，恭敬鞠礼。
“恭迎神尊出关，膳食已备，需为您呈上吗？”
“晚些让慕容芊音送进来。”
帝烨凌脚步未停，径直入了行宫去，无形中散发出的冷傲漠然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
慕容九清心里郁闷，又忍不住偷偷嘀咕了一句。
“一点小忙都不帮，倒不忘使唤人做事，哼，铁公鸡！”
身后，几名侍女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了。
“同为侍女，神尊大人为何偏偏对慕容师姐如此恩宠？”
“真是不甘心，她有什么好的！”
“就是说啊！”
对于身后这些酸味十足的窃窃私语，慕容九清佯作听不见。
她气闷地往膳房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