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哥先保证,听完不会动怒,更不会要......我的小命。”
听罢,陆珩微微垂眸,陷入沉默。
沈宝珠这般说无异于印证了他的猜测。
“你说。”陆珩语气平淡。
沈宝珠松了口气,又想起梦境里陆珩逼迫自己吃毒药的场景,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眼下她还发着热,精神状态十分脆弱,于是便缓缓道:“梦境里逼迫我吃毒药的,是四哥哥......那毒药毒性极烈,我疼的满地打滚,口吐鲜血,腹痛不止,最后死状惨烈。”
少女声音悲怆苍凉,眼眶蓦地红了,低低道:“但宝珠知晓那只是个噩梦,四哥哥,你不会这般对待我,对吗?”
陆珩看着那纤细白皙的手怯怯地握住他的衣摆,她握的这般紧,仿佛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窥得一线生机,便怎么也不愿松开手。
陆珩神色凛了几分,掀唇:“松手。”
沈宝珠从他淡漠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杀意与威胁,她心下一惊,手缓缓松开。
陆珩顺势抽走衣摆,眼中情绪不定。
“你方才说,梦里我给你喂毒药?”
沈宝珠点点头,正欲解释几句,却瞧见陆珩罕见的面上露出一抹笑意,那笑容隐藏着杀意,透着几分淡漠的嘲讽。
陆珩俯身看她,盯着少女扑闪扑闪的睫羽,一字一句道:“倘若我要杀你,何必多此一举?”
他的目光流连于沈宝珠纤细修长的脖颈,蓦地眸光转幽,她这般脆弱无力...这般毫无用处,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动手折断这纤细的脖颈。
沈宝珠被他凝视的心惊胆战,身子僵硬,不论是被陆珩一剑穿心,亦或是被活活掐断脖子,这两种死法,她都不想尝试。
她只想好好的活着。
于是,沈宝珠颤抖着唇瓣,想也不想,情理之下再次揪住陆珩的衣摆,眼中含泪,“四哥哥,适才你不是说,不论听我说了什么,都不会当真迁怒于我。”
“此话当真?”
窗外电闪雷鸣,也不及此刻惊心动魄。
陆珩冷峻的面容映入沈宝珠眼底,少年保持俯视她的动作,眸光深邃,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似乎在思考什么。
“四哥哥......”沈宝珠又惊又怕,可她背抵着墙,已然无路可退。
而香儿本守在内室,此刻却毫无动静。
想必是陆珩下手,沈宝珠心中担忧香儿安危,更忧虑自己的处境,心乱如麻。
脑子再度昏昏沉沉,她愈加委屈。
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不许哭。”陆珩神色不善。
沈宝珠怔怔地抬眸,瞧着陆珩眼里带了几分渗人的寒意,正阴恻恻的看着自己。
她抬眸看向陆珩,杏眸雾蒙蒙的,黑白分明的瞳孔映着陆珩的脸,沈宝珠委委屈屈道:“四哥哥还要杀我吗?”
陆珩见状,本是嘲讽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淡淡道:“谁说我要杀你?”
沈宝珠心下稍安,陆珩重信义,眼下她并无性命之危。
然庆幸之余不免念及香儿的安危。
沈宝珠欲言又止,又怕惹得陆珩不耐。
她咬着唇瓣,斟酌用词,手紧紧地攥着被褥,终于小声开口:“那香儿,她还好吗?”
听出沈宝珠语气的迟疑,陆珩眸光掠过她发红的眼尾,冷嗤一声。
“放心,没死。”
难道在沈宝珠眼里,他便是个杀人如麻的恶人?纵使他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然还不至于杀毫不相干之人。
沈宝珠终于彻底安心。
她精神松懈,眼底的戒备渐渐散去。
陆珩抬脚欲走,衣摆被人再次轻轻地扯住。
他略有不耐的回首,沈宝珠此女,竟得寸进尺,又想整出什么幺蛾子?
沈宝珠还保持扯住他衣摆的动作,陆珩眸光森然,正待开口。
就听得沈宝珠轻声道:“四哥哥,外面还下着雨,我这有伞,你记得带上。若是淋湿受了风寒便不好了。”
陆珩愣住了。
从小到大,自从娘亲过世后,从未有人这般对他嘘寒问暖。
也从未有人在意过他会不会遭雨淋。
可笑的是,眼下关心他的,偏偏是别有用心的沈宝珠。
陆珩垂眸看她,抿了抿唇,眼底悄无声息划过一丝嘲弄之色。
闭了闭眼眸,他才不需要沈宝珠这般假惺惺的关切。
陆珩狠狠地抽走衣摆,沈宝珠手落了空,有些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四哥哥?”
陆珩道:“收起你假仁假义的好心,莫要当我是孩童好糊弄。”
沈宝珠见他眸光阴沉,急急解释,“我没有...”
然还未等她说完,陆珩已离开内室。
待出了如意院,陆珩手腕一动,油纸伞缓缓撑开,遮住伞下这一方天地。
替他隔绝了夜色中的倾盆大雨。
他到底还是拿了伞。
陆珩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翌日清晨,沈宝珠醒来时,只觉着恢复了些力气,头也不晕晕沉沉,灵台清明。
她半坐起身,思索昨夜之事。
门被推开,香儿端着汤药进来,一边歉意道:“小姐恕罪,奴婢昨儿守夜,竟不慎睡着了,真是该死。”
沈宝珠摇摇头,想来是陆珩打晕了香儿。香儿醒后毫无知觉,以为自己是睡着了。
好在香儿保全了性命。
香儿探了探沈宝珠的额头,喜出望外,“小姐退热了,身子也不发烫了,看来付府医的汤药起了作用。”她嘀嘀咕咕着,“奴婢这就遣人去禀告夫人。”
沈宝珠点点头,心道这是陆珩送来的药丸的功劳,然她不方便透露。
香儿出屋子时,突然“咦”了一声,“怎么不见了?”
沈宝珠轻轻道:“什么?”
香儿疑惑道:“奴婢昨儿将伞搁在墙角,奴婢没记错,但如今不见了,真是奇怪。”
沈宝珠心念微动,却是浅浅一笑。
陆珩到底还是拿了伞。
口是心非,看来,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冷酷,不近人情。
“许是放在什么地方了,不必急着找。”沈宝珠掬了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着,“指不定何时又自己冒出来了。”
香儿笑了笑,小姐安慰她的话真奇特。
“小姐,二小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