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念着清吾总归是为了救他和江七白才被咬了,又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江铭昀便大发慈悲的不同他计较了。
江铭昀到门口敲了敲门,砚尘烬匆忙翻身下榻,开门,从他手里接过丸药,他怒瞪着江铭昀,“今日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一定杀了你。”
这话若是清吾说的,江铭昀还有几分相信,可偏生是砚尘烬说出来,毫无可信度。
江铭昀不屑往他身下扫了一眼,轻笑道:“等你有本事再说!”
“你……”砚尘烬正欲发作,身后传来清吾的声音,“阿烬,快回来,别冻着了。”
少年这才忍下心里的怒意,把房门关上,坐回卧榻上,扶着清吾起身。
他扶着她的背,顿时手心一片湿热,少年定睛一看,手心里满是暗红,“你……你流血了!”
清吾浅笑着吞下丸药,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她今日分明没有受伤的,砚尘烬思来想去,猜测是清吾为了保持理智自己弄伤了自己。
他爬上卧榻,抱着清吾的身子,手掌在她背后,指尖的灵力涌入伤口。
清吾摇摇头,“你灵力低,别弄了。”
砚尘烬不答应,继续输送灵力,直到虚弱的变回原身,这才作罢。
一觉醒来,清吾身体逐渐恢复了,背后的伤口也愈合了起来,身侧的小狐狸还昏睡着没醒过来。
他灵力那么低微,却耗费了全部给她疗伤,累成这样,如何能让人不心疼?
清吾轻抚着小狐狸的皮毛,他却一动不动的。
若非小狐狸唇边的白胡子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清吾都怀疑是不是把他累死了。
她陪着小狐狸躺到晌午,江铭昀来敲门,“江姑娘醒了。”
五个字简洁明了,说完便走了。
清吾动作轻柔的起身,翻身下榻。
小狐狸睡得很沉,没醒过来。
清吾裹好衣物,正想往主屋去,又怕砚尘烬醒来看不到她,会闹脾气。
思来想去,只能披上宽大的披风,把小狐狸抱在怀里,出门去。
进了主屋,江铭昀站在外屋,没进去。
里屋只有郭席瑞在给七白喂粥水喝,清吾往里看了一眼,嘴里嘟囔着,“还算他有点良心,还会给人弄点粥水。”
江铭昀双手环抱在胸前,背后靠着里屋房门旁的墙壁,表情有些不在然,“我做的。”
清吾皱眉,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头,“没出息!”
为了救江七白身陷险境,为了给江七白保暖,自己只穿了件单薄里衣对抗寒夜,为了让江七白能暖暖身子,特地做了粥水。
这些事,真不像是那个只在乎身份和殊荣的江铭昀能做出来的事。
偏偏他做了,还是默默做的!可不是太没出息了?
清吾走了进去,从郭席瑞手里接过粥碗,推开郭席瑞,道:“我来!”
郭席瑞脸上明显的不高兴,但畏惧砚尘烬妖族皇子的身份,也不敢同清吾造次。
江七白道:“席瑞,你先出去吧,照顾我一夜,你也累了。”
“好,你有事便喊我。”郭席瑞说罢便要往外走。
清吾坐在卧榻旁,把小狐狸放在腿上,披风盖住他的身子。
她在郭席瑞还没踏出房门的时候,喊住了他,“郭公子,昨晚你一夜没睡吗?”
那男人身子僵了僵,回答:“这是自然,七白没有苏醒,我怎么睡得着?”
清吾又问:“那昨夜我和江铭昀打架,你为何没出来劝一劝?”
江七白紧张的问道:“阿清,你和江公子……闹矛盾了吗?”
清吾没回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郭席瑞,摆明了是在质问。
郭席瑞见避无可避,只能拔高了声音,给自己底气,说道:“我听到了,你们俩打得厉害,但七白不能没人照顾,我才没有出去。”
清吾笑了笑,冲着门外的江铭昀喊了一声,“江大少爷,你听到没有,他说他昨晚听见我们打架了。”
江铭昀冷哼,“无聊!”
郭席瑞也不是傻子,听他们二人这般对话,怎么可能打过架?
定然是清吾试探他的话,他竟没留神,掉进了坑里。
郭席瑞恶狠狠的看了清吾一眼,转身出去了。
唯独江七白一根筋,没明白怎么回事,继而问道:“阿清,你和江公子,和好了吗?”
清吾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傻丫头,你怎么这么笨?我跟江铭昀打什么架,不过是试试你那好夫君罢了。”
江七白眸子暗了暗,道:“其实我,知道的。昨晚……半夜我……醒过来一次,身边并没有人,我都……知道的。”
清吾给她喂着粥水,心里替她难过。
“既然知道,就该明白郭席瑞并非良人,不该继续同他纠缠,否则你往后的日子,怎么好过?”清吾劝她。
江七白点点头,苍白的嘴唇苦笑着,“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但是我同他,分不开了。”
她是个死脑筋,清吾以为她旧情难忘,便道:“什么分不开了?此番你被女鬼带走,你还没看清这个男人的面目吗?他连救你都不敢去,甚至还在你生病期间呼呼大睡,大言不惭的欺骗你,你怎么还能……”
清吾着实是恨铁不成钢。
江七白垂着眸子,道:“我知道的,阿清,我都知道,可是,可是怎么办,我已经把……跟了他。我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呢?”
清吾愣在当场,她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尽管她不在意这些,却不能代替江铭昀说不在意。
江七白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阿清,我没关系的,反正我这样的……这样的人,也只能嫁个……差不多的人,柴米油盐,相夫教子,这是我的命。”
清吾握着她的手,道:“你怎么这么傻?七白,你很好的,你真的很好,没人比你更值得被用心对待,你为何总是这般妄自菲薄?”
“算了,阿清,算了吧!”她无奈的叹息着。
清吾只能沉默着继续给她喂粥喝。
直到七白喝完了粥水,清吾腿上的小狐狸悠悠醒来,动了动身子,盖着的毛绒披风被蹭掉在地上。
清吾放下粥碗,一手护着砚尘烬,一手把地上的披风捡起来,放在卧榻上。
她问:“醒了?”
小狐狸晃了晃脑袋,张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又懒懒的趴在她腿上。
江七白见他们如此和谐,心里当真羡慕,“这世间,如阿清一般……有福气的人,少之又少,阿清,定要好好珍惜。”
清吾捋着小狐狸的皮毛,偏过头来,冲江七白点点头。
能跟阿烬在一起,当真是她的福气。
小狐狸偏过头来,舔了下她的手腕。
手腕上还留着两点结痂的痕迹,清吾知道他打算跟她算账了,只是眼下在江七白面前,他隐忍着呢。
清吾慌慌的点了点鼻尖,对江七白,道:“七白,你身子还弱着,好好休息,不要下地。”
少女点点头,已经躺下了。
清吾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江铭昀。
他耳力这么好,方才七白说的话,他应该听到了才对。
她抬手拍了下江铭昀的手臂,“江铭昀,进去瞧瞧她,如果你不想后悔一辈子的话,拿出点勇气来。”
清吾知道这事儿或许对于男子是心有不甘的,尤其是……对江铭昀这样一个高高在上,一贯自尊自傲的人来说。
可感情这回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她只盼着江铭昀能遵从内心,即便是不情愿也罢了,但若仅仅因为说不出口,错过了所爱,才真是遗憾。
清吾回屋去了,一进门,怀里的小狐狸便跳下来,四只小爪子一落地,便幻化成俊俏的少年。
少年满脸幽怨的看她,“昨晚江铭昀说的话,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清吾抚了下鼻尖,心想:躲也躲不过,阿烬记性好,今日不解释,以后总得解释。
可清吾是真真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些什么!
她沉默了许久,才道:“你想听什么?”
砚尘烬气呼呼地说:“你为什么被咬伤?”
清吾道:“那蛇攻击江铭昀,我恰好瞧见了,替他抓住蛇罢了,我也不知那是条双生蛇,尾巴亦是蛇头,便被咬了。”
倒也在情理之中,砚尘烬又问:“那……你为什么让他给你吸蛇毒?”
“……”清吾举起一只手来,发誓道:“我保证,我绝没有叫他帮我,他自己主动帮忙的,大概也是心存愧疚,不是什么大事。我下次一定推开他,就算被毒蛇咬死,我也不让他管我,好不好?”
少年气得跺脚,“你这是什么话,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你在故意怼我吗?”
清吾真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她一贯觉得自己伶牙俐齿,偏偏对上砚尘烬,每每无言,狡辩不得。
她从背后抱住少年的腰身,脸颊贴在他背上,哄道:“宝贝,我说错了,我们阿烬怎么舍得让我去死,我以后尽量小心,不让自己有危险。我真的知错了,这次就饶了我吧,好不好?”
砚尘烬哼了声,“你每次都这么说,从不悔改,骗子,大骗子!”
清吾不敢还嘴,抱着他蹭了蹭,“那,我做什么,你才能相信我?”
这次换成少年说不出话了。
他沉默了许久,也想不出来,最后只能扯开她的手臂,转身看她,别扭地说道:“方才说的,再说一遍,就……原谅你。”
清吾愣了愣,意识到了什么,面带笑意的说道:“我方才说了什么?我忘了,阿烬提醒提醒我,好吗?”
砚尘烬红了耳朵,有些羞恼,“坏人!”
她明知道他想再听几遍‘宝贝’,偏偏就是跟他作对。
清吾笑了起来,“宝贝,我错了,宝贝,阿烬宝贝,原谅我吧!”
少年听她说了,这才稍稍缓解了几分心头的怒意,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还不肯承认,故作冷声的说:“我后悔了。”
清吾踮着脚吻了吻少年的薄唇,眯着一双眼睛,柔情的喊他,“宝贝,你自己说要言而有信的,宝贝说话算话,不能后悔。”
砚尘烬最受不住清吾这般神情喊他,喊得他心里痒痒的,莫名的有些……奇怪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想往后躲,清吾没给他机会,又抱着亲了两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盯着他的脸。
砚尘烬被她看得颇不自在,“你盯着我做什么?”
清吾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戳砚尘烬的脸颊,问道:“你变成狐狸的时候就有胡须,怎么人形却没有?”
少年拍开她的手,道:“我还有狐狸毛呢,现在也没有。”
清吾哈哈笑了笑,问他,“你是不是还没到长胡须的年纪?”
砚尘烬哼了声,道:“只是清理过罢了。”
清吾大惊,“什么时候,你同我日日在一处,我怎么从未见过?”
少年道:“用灵力,一点点。”
清吾有的时候真的怀疑,砚尘烬口中的‘一点点灵力’到底是多少?
法术清洁,似乎也不是一点点灵力能支撑的。
不过只是小小的范围,倒也用不上很多灵力,只是砚尘烬看着病恹恹的,她总觉得他一点灵力也没有。
半晌,少年见她不说话,勉为其难的搭茬,“你想看吗?”
“什么?”清吾不解,片刻又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胡子,立刻摇摇头,“算了,我不喜欢胡子拉碴的男人,瞧着脏兮兮的,还显年纪大。”
这不是清吾瞎说的,素日里和赵锦英交好的萧黎,年纪比赵锦英小好几岁,就因为留着两撇小胡子,模样看着比赵锦英老多了。
诚然,清吾不想让砚尘烬留胡须最要紧的缘故是……不好亲。
砚尘烬点点头,“我也不喜欢。”
第二日,江七白和郭席瑞补办了婚礼,但因为先前的事儿,原本来喝喜酒的混沌山师兄弟们,一个也没来。
这场婚礼说是婚礼,甚至算不上是婚礼,只是草草的拜了天地。
清吾,砚尘烬,江铭昀还有新婚夫妻坐在一桌吃了顿饭,也便罢了。
江铭昀一个人喝得烂醉,一言不发的往肚子里灌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