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低等寄生种不同。
高等寄生种进化方向是种强烈的黑暗美学。
怪异, 扭曲。
高等寄生种的骨尾十分具有机械美感,游移时,骨节与骨节的铆合, 呈现出重型运输车齿轮链带的高级光泽。骨尾末端好似一把三棱椎状的骨矛,比成年男子的两倍手掌还长, 顶部尖锐, 底部膨胀,带有狰狞的倒钩。
——同时具备进攻和产||卵两种功能。
尖锐的三棱锥和倒钩结构,能够让它轻而易举撕开寄生体的胸腔。等到寄生体被撕开后, 三棱骨锥末端就会伸出一根细而锋利的管子——那是会分泌神经毒素的注射器,一边麻痹寄生体, 一边产下数以百计的卵胚。
寄生种的繁||衍与人类不同。
它们不通过同族繁衍。
当被捕获的“孵卵皿”基因卓越, 它们就会分泌出特定的信息素, 异化“孵卵皿”的神经,刺激“孵卵皿”的激素成倍分泌, 陷入和低等动物一样的繁衍期。而寄生在“孵卵皿”身体中的卵胚,通过捕食“孵卵皿”产生的性细胞, 补充自身的基因库。
律若雪白的脸颊被寄生种的尾针压得稍微凹陷。
“它”恶意昭昭地用尾针在律若美丽冷淡的脸蛋上划来划去。
尾针打青年的眉头移开。
向下。
挺直秀美的鼻梁、薄而鲜明的颧骨、冷白柔软的颊肉……三棱锥状的尾针末端裂开一条缝隙, 伸出一小节暗银色的注射管, 注射管分泌出透明的粘液,沾在划过的地方。在灯光下, 显得水色晶莹。
律若的视线还停留在投影上。
注射管移到唇边时,他偏了偏头,似乎不舒服地想要避开。
但进化等级未知的危险寄生种钳制住了他——“它”由液态金属凝成的骨骼,阴险地打背后穿过律若的下肋, 好比古地球时代的柔术大师能让关节反向折转, 用自己的骨骼和肌肉锁住敌人。
它把他绞得紧紧的。
就像一条巨大、阴冷、怪异的暗银巨蟒缠在食物身上。
“它”覆盖外骨骼的头部阴冷地凑到律若脸颊边, 面颅裂开一道可怖的缝隙,一条长长的、湿冷的、不知道该定义为触手还是舌头的口器。湿漉漉,阴森森地卷住了律若的下颌骨角,就像冷血蜥蜴卷住一只脆弱的蛾子。
尾针停在律若的唇边。
暗银色的注射管伸长,不怀好意地压住了律若的唇瓣。
律若的唇形很薄,上下唇瓣,仿佛含了两片颜色浅淡的玫瑰花,平时银白色睫毛微垂时,让人觉得像冰天雪地里的一朵寒花。薄得疏离,也薄得脆弱,注射管只来回碾了两下,立刻就泛出了嫣红,在白皙冷淡的脸庞上格外醒目。
……唇泛出血色。
……永远克制又脆弱地抿着。
昏暗的房间里,远灯蒙蒙的,雾一样照亮仰起的小半张脸……唇、抿合的唇、薄薄的唇,渐渐泛起血色的唇。
注射管压在律若唇上。
“它”牢牢地盯着律若的唇。
视线纹丝不动,带着爬行动物特有的冷酷意味,捕猎和进食的信号,强到哪怕隔着全封闭玻璃都能嗅到。
红色。
这个人的唇应该要是红色的,醒目的,艳丽的,诱人的红色,属于它的红色。
专门为它克制又脆弱地抿起来,再为它微微颤抖,溢出破碎的气流。
专门为它。
为它!
注射管在律若的唇上用力来回碾,将薄薄的唇碾得如神的红玫瑰一样红,一样蛊惑……律若紧紧地抿着唇,寄生种掰着他的脸,不费吹飞之力撬开他抿合在一起的双唇,暗银色的细管蛇信一样吐出,探入后,分泌出一团团晶莹的异种信息素。
刺激性和异化性的信息素落进青年的口腔。
被它锁住的食物激烈地挣扎了起来。
“它”全然未觉,只死死地盯着那两片已经变得嫣红艳丽的唇,神经信号前所未有的激烈,整个封闭实验室笼罩在一层令人眩晕的嗡鸣里。
它的、它的、它的、它的它的它的……
它的!!!!!!!
兹啦兹啦的电流异常声中,实验室顶端的白炽灯剧烈闪烁。
刺目的白光与骤然的黑暗里,狰狞的骨翅自“它”后背长了出来,骨翅上满是可怖的倒钩,这是一种极强的进攻与防御姿态,防止竞争对手偷袭,抢夺食物——它把单薄的研究员拖向墙角。
液态金属状的粘质组织横七竖八,很快,在墙角织出一个怪诞的“巢穴”。
律若被骨尾甩到“巢”里,跌落时,柔软而又富有粘性的生物组织立刻像蛛网一样,将他死死粘住。空气弥漫特殊的气味,又冷,又黏湿,特殊的信息素无处不在,强行催眠着被拖进巢穴里的交尾对象
人类落后的免疫无法抵抗异种。
几百万倍于蛇类神经毒素作用速度的异种信息素顺着精神轴突传开,制造出一个个错误的神经信号,强行刺激青年的状态朝“它”想要的方向变化。
心跳、体温、内分泌素急速上涨。
正常判断能力被压制。
双手紧紧抓着粘网,苍白的手腕绷出清晰可见的血管。
伴随着提高的心率,律若陷入高烧般的半昏迷状态。
晶莹的汗水顺着律若的额头滴下,滴到异种面具般的外骨骼上——“它”吸取了前几次强行进食,险些弄伤律若的教训,古怪的嗡鸣和特殊的信息素结合,异化着青年的思维,摧毁一切可能诞生反抗念头的可能性。
滴落的汗水被卷走。
薄红的唇间蕴藏的甜蜜香气被强行掠夺。
半昏迷的青年被勾起头,雪白的脸庞,殷红的唇,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简直就像被拖回蜘蛛巢穴的新娘。
喜悦。
饥饿无比的异种终于初步享用到它的食物。
它附在单薄的青年身上,一口一口,咬着这个诱人至极的食物。森白的利齿刺破白大褂,危险地衔着肌肤和骨头。强烈的香味刺激着神经,鼓动着本能,它的齿尖来回在青年的肌肤上划动,几乎随时要撕下一条肉来。
饮鸩止渴。
一切只是饮鸩止渴,
饥饿、空洞、无止境的饥饿、无止境的空洞,它得把这个散发香气的食物彻彻底底,拆吞入腹,才能将饥饿和暴戾填满。
封闭式实验室刺耳的变压电流声中掺杂水滴声、呼吸声、破裂声。
晶莹的液体滴向金属地面。
律若的面颊被压在巢网上,异种的口器缠着他的脖子,就像爬行蜥蜴长长的舌头卷住蝴蝶。信息素在他的脸颊烧出病态的热红,他的眼睛闭着,睫毛沾满细碎的汗水,不知名的水被强硬渡到口腔里。
味道古怪。
律若不想喝,却被硬渡了下去。
神经末端烧着,一刺一刺。
律若不正常地呼吸着。
危险的寄生种湿冷的口器消失在他的唇间。律若近乎透明的白大褂衣领随之一摆一摆,他的呼吸很短,很急,脆弱到仿佛下一刻就会溺死在水底。“它”释放着信息素,催眠着他,享用着他。
无与伦比的喜悦。
合该这样。
合该被它吞吃,被它使用,被它咀嚼。
冷血的进食欲和摧毁欲混杂着,翻涌着,叫嚣着。
它停下来了。
——它舔到律若的左耳。
一枚冷冰冰的玩意发出钴蓝色的微光。
那是一枚蓝宝石耳钉。
………………………………
切割完美的蓝宝石耳钉躺在天鹅绒垫子上,一只戴古银尾戒的手挽起青年的银发,对着光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
“别怕,不会疼。”
刚刚大学毕业,青涩未尽的研究员轻轻应了一声。
他被拉着,坐进手的主人怀里,微微低头,银发扫在深色西装领口。一声极轻的细响,纯银耳钉打过青年的耳垂,将那一枚颜色纯净的钴蓝宝石钉在左耳。耳钉钉上后,青年伸手要去摸。
环着他的人却扣住他。
那人极年轻,面容被光模糊,却有一双清贵的、生来就掌握权势的手。
那人单手压住青年的后脑勺,轻吻那被带上蓝宝石耳钉的耳垂,呢喃:
“若若。”
………………………………
律若,若若。
时间轴上,渐渐挺拔的年轻家主声音遥远而又清晰……律若,律学弟,穿着校服的学长站在雪松下;律若,律先生,穿着银灰西装的学长坐在银杏下;律若,若若……信息素扰乱了记忆,无数画面,无数节点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数据不对。
波频不对。
学长没有回来。
传回波动的,是一群异种。
……它们把学长吃掉了。
律若将高热的面颊死死贴在冰冷的玻璃面。
他的衣服被打湿,他的银发被打湿,他的睫毛被打湿。
他整个人都是湿透的。
在异种信息素和诱导声波下,哪怕是最恐怖丑陋的异种怪物,都会被当做是最完美最深爱的配偶,发了疯地献出自己。
异常的身体在迫切地等配偶的暴力对待。
汗水在玻璃地面汇聚成一小滩。
律若在墙角竭尽全力地缩着,拼尽一切地远离催化神经的源头,牙关咬得磕碰作响,浑身上下,因高热而泛红,他贴着冰冷的玻璃,却始终无济于事。呼吸越来越急,身上的高热也越来越明显。
神智模糊间,冰冷的金属贴了过来。
——危险的高等寄生种把被信息素扰乱精神和生理的银发研究员拉进怀里,将他烧得发烫的面颊贴在自己冷冰冰的金属外骨骼上。
“它”一动不动。
实验室里回荡低沉的、嗡嗡的音波。
像谁在本能地重复:
……若……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