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泓猛然转过头去,那个男孩还站在他背后看着他,没有表情,只是盯着。
他强作镇定,向男孩挥了挥手,走回房里。
直到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男孩还在原地看着他。
“我的天……”林泓颓了,坐到桌边去喝水冷静冷静。
段宇气得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条虫脸朝着墙,听到林泓的惊叹微微侧身看他,想问‘怎么了’,又觉得自己在生气不能问,便继续转回去对着墙,给林泓一个背影。
“你至于吗?不就说了一句你矮吗?”林泓咬着杯子看床上的那条“虫”。
段宇:“听不得!不准说!”
“行行行,你是‘顶天立地’的巨人。”林泓觉得好笑。
段宇:“哼!”
林泓看着杯子里载着白光晃荡的茶水。
那个男孩躲在他们柜子里做什么?捉迷藏又是何意?而且他躲在柜子里的那天白影子来袭击他们了,二者之间有何联系吗?
林泓想不通。
段宇裹着被子赌气,结果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呼吸声平缓一阵阵的。
三人都昨夜几乎未眠,林泓平复对小男孩的恐惧后,也开始犯困了,和衣躺在床上,没几息就沉进了梦里。
再醒来时,竟已是黄昏。
段宇还在睡着。
林泓清醒了,他准备去找万古川讨论讨论那个男孩的事。
他看向前日那坛没喝完的烈酒——一个人喝酒太没意思了,他几乎没喝多少。
他决定提上这酒,和万古川一边讨论还能喝上一些,解解闷。
决定了就立即行动,林泓已经站在万古川门前了,他抬手叩了两下。
“咚咚”
等了一会儿,竟无人来应。
又敲了两下,仍是没反应。
这……出事了吗?
林泓心头一紧,直接推门进去了。
窗前,万古川背对他靠在安乐椅上。
清风灌进屋里,和煦柔和,窗扇吱呀轻颤,窗外霞光万里,天地皆是橙色,倦鸟啼鸣,千里暮云平(注1)。
林泓把酒坛子放在桌上,走过去,歪头看他——元是靠着椅子睡着了。
从上看下去,他鼻梁高挺,发丝、眉峰和浓密的睫毛皆是漆黑,窗外暖色的霞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线条变得柔和起来,看上去有几分温柔。
林泓移开目光,看向正对面大开着的窗户。
这么大的风对着窗户睡觉也不怕感冒。
林泓想叫醒他,看了他一会儿又改变主意了,脱下自己的薄外氅搭在他身上,用脚勾过来一根凳子坐在他旁边,手支着头看着窗外。
清风拂面,确实怡人。
万古川做了一个梦。
那年,他五岁。
那天,烈日高悬于长空,青草平铺万里,要接天而去,巨云叆叇堆叠在山后,翻涌无常,如洁白的铁壁铜墙,隔绝了北狄的望眼欲穿。
他抱着马脖子,随着骏马驰骋上下颠簸,清风吹在脸上,他有些睁不开眼。
一双可挽狂澜的铁臂稳稳护在他的身侧。小小的万古川觉得,哪怕这天地颠倒他也决不会从马背上落下去。
“吾儿。”坐在他身后的男人用低沉的声音唤他,“你有何抱负?”
小万古川在风里努力睁开眼睛,望着前方仿佛总也到不了的尽头。
青山连绵,天地浩大。
他喜欢这样纵马在无垠天地肆意的自由。
他的手按在腰后的木剑上,他说:“我想做个江湖游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驰骋天地、浪迹天涯,匡扶正义。”小小的孩子把理想说得认真,他的眼底是向往和坚定。
身后的男人沉默了很久,一声轻叹:
“吾儿啊。侠者,可安一方,却救不了天下苍生社稷。”
小万古川似懂非懂,可他知道,父亲的意思是不支持他,他不明白。
他转头望去,高大的男人逆着光,看不真切,但他还是看到了父亲眼底的黯然,刺得他难受。
勒马高崖上,万於廷示意他往下看去。
草场万里,浩荡的军队却似乎比这草原还要辽阔,如巨浪狂潮席卷天地。
连片的铠甲在烈日下闪着光,铁帽红缨比烈日更炽热,马蹄踏响比战鼓更喧天有力!
猎鹰斡旋,展开巨翅要划破长空。
惊心动魄。
“男儿的归属是战场。”
小万古川的眼底却只映着远方涌动的白云。
那年,他十七岁。
那日,浓云厚重欲坠,天地俱是血色。
兵戈碰撞声交织着鲜血,尖锐又冷酷,哪怕极寒之地的冰川轰塌,其声震天也尚不及其一分!
忘死的虎贲喊杀声嘶哑,从嗓间溅出血来,万人齐呼,让阿鼻烈火里的万鬼都不敢再哭诉。
刀剑如饿鬼。
连重甲也是骁勇的。
身处怒海狂涛容不下一刻的止息。
喉间哽咽着怒吼和血,牙齿可以咬碎铁刃。
心有猛虎,连苦胆都淡而无味。
热血洒不尽,长剑杵地也不愿躺倒,断裂的手掌撑过饮血的黑泥,站起来还能再战。
只要军旗鼓动还在风里翻飞,哪怕断臂折腿也还能撑住身上的重甲,还能撑住头顶上那片欲坠的天。
歃血为盟,九天为证。
鲜血浓稠,要滋养这国土江山的每一寸荒地。
铁骨铮铮,要填补这边境城墙的每一个空缺。
北狄未降,英魂驻足于上空不愿离去。
万古川耳畔是轰鸣,眼前是血雾,他猛然抡动手里的长戟,撂翻一排的敌军,血泥飞溅!
双臂早已失去知觉,依旧在机械地挥动着,戟锋早就卷了刃,同棍棒无异。
他的手和脸沾满血,不知几多来自别人,几多又来自自己。
鼻腔也润着血,连嗅觉都麻木了,肩头的铁甲铬得他生疼。
刀光剑影,残肢断臂,尸体遍地。
万古川眼睛花了,手臂酸痛,肌肉不住抽搐着,手垂下就抬不起来了。
在混乱间,一把长刀裹着鲜血迎面砍来!!
万古川没有力气了。
长刀撕裂皮肉的声音刺破了他耳畔的轰鸣。
一股鲜血泼到他的脸上,滚烫得他生疼。
万古川睁大眼睛,觉得周遭都远去了,脑袋里蒙了一层布。
万於廷带着重甲一起压在他肩头,嘴里还在吐着血水,“吾儿。望你戎马一生,护大徵朝一世长安。”
他竟还有力气,一把推开万古川,一声滔天的怒吼,转身狠狠一刀劈在了那人头顶上。
他的肩膀上避开铠甲的地方还砍着一把长刀,三寸宽的刀刃几乎全部含进骨肉里,鲜血淋漓。
他又冲进人群里,手头的大刀威力依旧骇人。
“爹.......”万古川不知道眼前的是人还是鬼,眼睛花得要命。
“爹!”
“爹!!”
......
(“溯峰!”)
万古川还站在战场的一片血雾里,他什么都看不真切,他什么都听不见,他抬不起手来……
(“万溯峰!”)
他不知道是谁跑过来拽着他走,朦胧里,他仍是固执地盯着人群里立着的一个模糊背影,高大到鹤立鸡群……
他看到人影围向那个身影……
他看到万千刀光剑影刺了过去……
“万古川!”
万古川猛然惊醒,望进了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和方才的漫天鲜血对比太过强烈,他顿时晃神了。
他看着眼前人俊秀干净的面容,还没分清梦和现实。
林泓叫了好几声了,见他醒来才松了一口气,坐回自己的凳子上,“做噩梦了?”
“嗯。”万古川揉了揉眉心。
手一抬,盖在肩头的衣服就滑了下去,万古川微怔,长手捞起来递给林泓,“谢了。”
林泓接过来一边穿着一边问他,“梦见什么了?”
“往事。”万古川看向窗外,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林泓理着衣领。心说他这是经历了什么?往事和噩梦一样。
他也没问了。
“来,喝点酒压压惊。”林泓提过酒坛子倒了一碗递给他。
万古川垂眸看着碗里的琼浆。
军队里禁止饮酒。
他曾背着他父亲酩酊大醉过一场,事情暴露,他受到了军队里最严厉的惩罚,自后,他多少年不曾喝过了。
“不喝吗?”林泓冲他扬了扬,示意他快接。
“在这里不安全,还是保持清醒比较好。”万古川道。
林泓劝酒:“少喝一些不成问题。”
那就放纵一次吧。万古川伸手接住了。
林泓心头感慨着,觉得都是各有各的烦恼,生活不易,比如他,还有一批货扣在军队手里,货的主人还是他爹——商界巨腕,他这刚起头的镖局开罪不起的主。
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跟他爹坦白这镖局是他的,要么和军队唇枪舌剑。
这……两条都是死路啊……太愁人了……
“哎……”林泓叹气。
万古川抿了一口酒,甘冽烫过喉咙,是久违的味道。听见林泓叹气,又见他愁眉不展的,问他:“你叹什么?”
“啧,你说军方怎么回事?”林泓道。
万古川看向他。
“闲得慌吗?”
万古川淡淡笑。
“吃饱了撑的?”
万古川继续笑。
“扣着老百姓的货直较劲做甚?”
“什么货?”万古川放下酒碗。
“是这样的,我给你讲吧。”林泓也把酒坛子放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有一个朋友。”
万古川:“嗯。”
“他爹老是要他去考功名做官,但是他不想,因为他很不喜欢官场。”林泓道。
万古川听着。
“他想自由自在做个生意人,他家里本来也是从商的,他学了些东西,就背着他爹开了一家镖局。”林泓道。
万古川看着他。
“好死不死,这次他居然接了他爹的货。你说接了就接了吧,货还出事了,就是被军方扣下了。”林泓抱着手臂。
“他爹又是商界开罪不起的人,这关系到镖局以后的发展。”
林泓分析着,“从军方那里拿回东西有多不容易大家也知道,或许能理解,但不管怎么样,送不好他爹的货或多或少都是有影响的。”
“他要是给他爹坦白这是他的镖局,兴许他爹会高抬贵手,可他又是背着他爹经营的镖局,他并不想让他爹知道,”林泓看向万古川,“你说怎么办?”
万古川看着他,沉默了半晌,“你这朋友就是你吧?”
林泓:“……”
“不是我……”
“就是你。”
“不是……”
“是。”
“好吧!就是我!”林泓承认了,反正万古川也不会告诉他爹……吧?这……会不会啊?
他还是以防万一地补充了一句:“别告诉我爹。”
万古川笑了一下,“我要如何告诉他?”
“那就好。”林泓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酒。
“你也是厉害,他想让你做官,你却去经商,就不怕他失望吗?”万古川看向窗外。
“怕啊,怎么不怕。”林泓想了一下,“啊不,我其实是怕他打我。”
万古川:“……”
“怕你还是做了。”万古川半瞌着眼睛,感受拂面的风。
“是啊。我说了不做官就是不做官,这得我自己决定吧?”
“你说得对。”万古川睁开眼睛,侧头看向他。自己不敢违抗父令,但林泓敢——这确实该是自己决定的事。
林泓头疼,“怎么说着说着就偏了,得想办法呀。”
万古川看着手中的酒,霞光在其间荡漾,“直接开箱子查一遍,要是没问题,也不会为难你的。”
“可是,货是加了封条的,拆了的话,对面的人不会收货。”这批货拒收了,林泓就不能拿回去让他爹卖了……
万古川想了想,有些印象,好像确实扣了一批货,因为押货的人倔得很,死活不让验。
现在南蛮有动静,不明来历的货不验不敢放。
“装的何物?”万古川侧头看他。
林泓回忆着,“我爹送去拍卖的,瓷器居多吧。”
“知道了。”
林泓:?
“你知道有屁用。”
“那你还是跟你爹坦白吧。”
林泓:“……”救命!
德致十七年。
震远大将军万於廷战死,其子万古川挂帅,咬牙死守国土最北方的尊严。
用最少的军饷,守最难守的城,直到南兵来援,反败为胜。
此战胜,万古川的军队一路北上,势如破竹,为时三年,收取北狄十二部。
这一仗,激烈史无前例,战于极北乌兰,史称乌兰之战。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新
第 24 章 梦中往事难得有酒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