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回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了。鲜红的晚霞洒在村子上,像是蒙了一层红纱。远远的,程成就看见村口的小路上横着个东西在不停地蠕动,像只濒死的老狗。走近一看,可不得了,敢情是个人。
这个人从头到脚被粗麻绳捆了个结实,仍然顽强地扭动着身躯往路边的灌木丛里爬,身后的土道上蜿蜒的爬行轨迹足足有五米长。
程成疾步走过去想帮他把绳子解开,没想到地上这位灰头土脸的小伙子竟然是个老熟人!
“张伟刚?!”程成眼珠子差点儿掉下来,心路历程也是从“哎呀,这人好可怜”立马变成了“卧槽,活尼玛该”,他一把薅住张伟刚的衣领子,怒极反笑道,“好啊!你也有今天?”说罢,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便急忙站起来四下望去。绿油油的玉米桩子在晚霞的轻拂下呈现出红色的细浪,路边的杨树在风的作用下发出“哗啦哗啦”的低吟,虫飞鸟嚷,哪里有什么人影?
看张伟刚移动的距离,似乎他被人扔在这里并不多久,怎么一会儿功夫那人就不见了?
天色转黑,程成也懒得追究,反正张伟刚就在眼前,问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程成丹田一较劲儿,把张伟刚抗在肩上直奔李秋的家。好在张伟刚既不威猛又不高大,但就这百十来斤的体重也把程成累够呛。
花老粗还在赶来的路上,从电话里程成就听出了他的“喜出望外”:“什么?你是说张伟刚被捕了?好!我马上到!”。程成撂下电话,就看见老李头从当院寻摸出一根粗树枝子,站在张伟刚身边严阵以待,但凡他稍有微动,这老李头都会毫不客气地给他来上一棍子,嘴里更是“小兔崽子长,小兔崽子短的”不曾停歇。也不知道他真的是嘴上说的“为政府效力”,还是在报前两天的“挨打之仇”。
张伟刚坐在老李头家的老式青花地砖上,仰着头无精打采地靠在身边的铸铁暖气片上,右手的手铐和暖气管子拷在一起,嘴巴微张,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
程成拿来一个木头板凳顶了顶张伟刚的屁股,示意他坐在凳子上。张伟刚空洞的眼睛聚焦在程成脸上,不屑地呲笑一声,理都没理就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呵,你个小兔崽子!”老李头不想惯着他,举起手里的家伙事儿又要给他来一下子,被程成挡住了。
程成问张伟刚道,“张伟刚,到这种地步了,负隅顽抗是下下策。只有配合我们的调查才是你争取宽大处理的最佳选择。”他看着张伟刚的脸,仿佛和肖安修车的那一幕就发生在昨天。
院子里的大铁门“咯吱吱”发出了一连串的响动,在大半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张伟刚呢?张伟刚在哪儿?”花老粗的人未到,洪钟般的嗓音先传进来。紧接着脚步声急促地在门口响起,门帘一阵晃动,花老粗矮胖的身影便出现在堂屋里。
他一眼就瞧见了墙角的“土人”,便直奔他而去。
“你就是张伟刚?”花老粗炯炯地盯着张伟刚满是尘土的眼皮。只见他一味的闭着眼睛,“任尔东南西北风。”
“尼玛!”花老粗被自己的暴脾气顶得上头,这种事儿他经历的多了,不过每一次他都冲动地想揍人。这次也不例外,当他把拳头举过头顶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周围还有好几双眼睛看着他,这花老粗急忙化拳为掌,轻轻落在自己的脑门上,做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嘟囔道,“这獠操的不说话咋整?”
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程成和花老粗守了张伟刚一宿,转天一早就把他送到了崂山公安局。进了局子,张伟刚依旧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招数,打遍天下无敌手,把程成气得差点儿呕血。
局面僵持到中午,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感觉就好比你明明看见冰层下面有人溺水,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沉下去一样。
这时,程成的电话响了,是肖安打过来的。
“什么?!……丢了?什么时候?”
程成忘记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的了,他的脑袋在嗡嗡作响。花老粗看见程成失魂落魄的样子,过来询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明代的法器丢了。”程成有气无力地重复道。
“法器?”花老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是说黑烛台?”他看着程成点头,气得脸都红了,“那……那在俺这拿走的那个也丢了?”这花老粗一着急连本地土话都吐露出来了。
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婉如铁锤般的拳头砸得办公室的墙壁“轰轰”作响。“你说你们!咋做的工作嘛!”他不甘地埋怨道。
“张伟刚应该知道!”程成“噌”地站起来,把身后的转椅撞出去老远,吓了花老粗一大跳。
讯问室里的张伟刚依然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架势,程成忍不住薅住他的头发,弯腰贴着他问道,“张伟刚,你最好把事情说清楚,不然对你没有好处!”不出他的所料,张伟刚果然又是把眼睛一闭。
程成心道,你有种。他转过身对跟在身后的花老粗说道,“把他带走!”
俩人中午饭都没吃,押着张伟刚又折回翠庄。也许看见案发现场可能会对这个冥顽不化之人有所触动?
重新参观自己的家,张伟刚的眼睛有了些许色彩。这都没有逃脱程成的眼睛,“张伟刚,想起什么就说出来,如果你还有点良知,不愿意为死去的人做点儿什么吗?”
“良知?”花老粗啐了一口,“他要是有良知能杀留守女童?”
花老粗的话让张伟刚的心彻底冷下来,他“哼”了一声,一屁股坐进墙根儿的烂柴火垛,又把眼睛给闭上了。花老粗这次彻底失去了耐心,他也不管身边还有没有别人了,干脆一把抓起张伟刚,连拉再拽把他又扯到了不远处留守女童的家,嘴里不停道,“你看看,你连孩子都不放过!全尸都没给人家留啊!”或许是那次的现场给花老粗的震撼比较大,他说着说着竟然淌下了热泪。
张伟刚被动地跟在花老粗身后一路趔趄,他就像个行尸走肉,面无表情地任你折腾就是不发一言,你还真拿他没办法。
村民越聚越多,议论声此起彼伏,搞得程成头大。
“小老弟!”李春在人群里向程成招招手,“你是带张伟刚过来指证吗?”
程成苦笑一声,摇摇头无奈道,“大姐,你还知道指证呐?”
“那当然!”李春笑道,“俺们平时也爱看‘一线’,‘法制进行时’啥的。”
程成无意中发现李春手里还捏着两朵塑料花的半成品不停地翻折,不禁问道,“大姐,你这是干啥呢?”
“这呀!这是俺们领的手工活,按件计费,在家里就能干。反正俺也没事儿,多挣点呗。”李春满面春风,打心眼里笑道。
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春的这番话倒让程成有了一丝灵感。他急忙问道,“春姐,你做的什么花?”
“百合呀。你看看,多像!”李春把手里的白绢拢在一起,在程成面前比划着,十分得意自己的手艺。
“还真是挺像的。”程成由衷赞道,“你们就做百合呀?”
“那哪够啊!”李春摆摆手,“俺们啥花都做,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俺们做不到的!不像不要钱。”
“那太好了!”程成挺高兴,他掏出手机给唐僧打了个电话。
“唐僧,我记得你当时把祝敏娟的手机给复原了吧?……她的朋友圈你那还能查到吗?……太好了!”程成的两个“太好了”把李春给整蒙了,到底谁好啊?
“你把祝敏娟在客厅里的自拍发给我。”程成撂下唐僧的电话,神秘地朝李春说道,“春姐,你得帮我个忙。”
“喂,萧琰吗?”
“是我,你是谁?”
“七年前,艾米丽大酒店里的那个女孩,你还记得吗?”
萧琰一听到“艾米丽大酒店”,呼吸便为之一窒,颤声问道:“真是你?你……你在哪儿?”
七年了!
他等这个电话,等了整整七年!!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那个如昙花一样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孩,却让他始终无法忘怀。
“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也不苛求任何东西。我……我只是放心不下艾米。”女人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艾米……是你女儿。”
“什么!我女儿?”
萧琰惊呼一声,心弦瞬间绷紧。
“她今年六岁了,很可爱,也很像你。希望在我走后,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她。”
“她很怕黑,晚上喜欢抱着洋娃娃睡觉……”
听着女子的话,萧琰心中一突,急忙打断她道:“你别想不开,有什么事和我说,我这就过来找你,我来帮你解决。”
“没用的,你斗不过他们的……”女人苦笑一声道:“我将艾米送到……”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以为你躲得了吗?”
接着便是一声尖叫,以及砰的一声巨响。
那是手机落地的声音!
萧琰心中咯噔一声,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敲了一下,急忙大喊道:“喂,喂……”
没人回答!
唯有噪音呲呲地回响着,信号中断了。
“该死!”
萧琰急得差点将手机捏碎。丅載愛閱曉詤app
过了几秒钟,电话中又传来了那女子的呐喊声。
“放开我,放开我!”
“萧琰,你一定要找到艾米,照顾好她!”
“你答应我,一定照顾好她!”
“你答应我啊!!!”
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萧琰的心都在滴血,他焦急地对着话筒大喊:“放开她,给我放开她!”
可是他喊了半天,电话那头都没有任何回音。而那女人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也越来越绝望!
该死!该死!该死!!
萧琰心急如焚。
他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换来了这太平盛世,可自己的女人和亲生女儿却备受欺凌!
不可饶恕!
萧琰前所未有的愤怒,一团烈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烧为灰烬。
他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现在就飞过去。
就在他几欲崩溃的时候,手机话筒中传来了一个男人不屑的声音:“这个贱人竟然还想找人,呵呵……”
萧琰急忙厉声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诛你九族!!”
“啧啧,好大的口气啊!我好怕怕哟!”
“你就是那个野男人吧,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赶快来吧,否则再过几个小时,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至于那个小贱种,下场会更惨,或者会被人打断手脚,赶到街上去乞讨,或者被人挖掉心肝眼睛啥的,又或者成为一些变态老男人发泄的对象,啧啧,想想都好可怜哟!”
男人的话语中充满了戏谑、不屑,以及浓浓的挑衅。
“你找死!”
萧琰红着眼睛嘶吼道。
“等你找到我再说吧,呵呵……”
话音一落,萧琰便只听见咔擦一声脆响,电话中断了。
“该死!!!”
萧琰爆喝一声,浑身粘稠的杀意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
刹那间,风云变色,天地皆惊!
想他萧琰,戎马十载,歼敌百万余众,年仅二十七岁便以无敌之态问鼎至尊之位,封号镇国!
手握滔天权势,身怀不世功勋!
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
可如今,连自己的女人和女儿都保护不了,又拿什么去保护这亿万百姓?
正在营地外特训的三千铁血战士,被这恐怖的杀气震慑,全部单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夏五大战王闻讯而至。
“至尊!”
“大哥!”
五大战王齐齐上前,满脸关心之色。
“至尊,发生了什么事?”
漠北王龙战天颤声问道,他跟随萧琰多年,如此恐怖的杀意,他也只见过一次。
那是三年前,因为遭遇叛变,数万漠北军被困,数千男儿力战而亡。
萧琰一人一刀,冲进敌军大本营,于万人之中斩杀叛徒。
那一战,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那一战,杀得八十万敌人胆战心惊,退避三舍!
那一战,让所有人认识到了什么叫做至尊一怒,伏尸百万!!
新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