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找了个还算僻静的角落,就着墙壁上的灯火翻开一本书。
“对于创世神话,你有多少了解?”汤姆没有进行无意义的废话,直入主题。
“不多,听过几种,大都认为神创造了世界,区别只在于那个神是谁,以及创造过程的不同。”依塔娜一边回忆着一边举例,把自己听闻过的那些神话逐条讲述,汤姆在旁安静听着。
等她说完,汤姆将书页上的一行文字指给她看,“巫师并不是在世界初就存在的。”
那当然,人也不是。依塔娜腹诽,看向男孩手指的那段文字。
“最初的巫师,来自一块会思考的魔石。”她轻声念出,目光流畅的继续往下,看到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故事。
最初的巫师,来自一块会思考的魔石。
一天,一个农夫捡到了一块漂亮的石头,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自此将石头随身携带。
每当太阳晒得他不停冒汗的时候,他就会说,如果有片乌云过来就好了,于是天上就真的出现了一朵乌云。
每当大雨阻碍了他当天的农活时,他就会说,如果雨能停下来就好了,于是乌云散去,天空如愿放晴。
每当……
每当他遇到什么不顺心的困难,他都习惯这样自言自语,其他人也逐渐发现了他的不一样,有人说他是神眷者,也有人断定他是堕落的恶魔。
有一天,国王听说了他的事,找到他,要他把自己的王国变成全天下最富足的乐土,要让所有敌人都向他臣服,要让人民永远活在这片乐土上。农夫拒绝了国王,坦言自己根本做不到这种事情。
国王非常恼怒,他认为农夫在欺骗他,下令要处死农夫。
农夫被绑上火刑架,即将点火之前,他说,要是下雨把火浇灭就好了。
于是瓢泼的大雨熄灭了所有火焰。
可是先前为了浇灭火焰的雨却并没有停下,因为世界上最大的火焰——太阳还未熄灭。
于是大雨连绵不绝,淹没了道路,淹没了村庄,国王的领土即将变成汪洋。
请让洪水退去,我可以让你成为这里新的国王,国王说。
农夫却不这么认为,他说,你会杀死我的,你刚刚正准备这么做。
可是你也会被淹死不是吗?国王不甘心的问。
我只需要一艘船就好了,农夫说,他的身边就出现了一艘船。他爬上船,水推着船越升越高,最后,他发现这里位于一片海洋上了。
雨快停吧,我已经很久没看见太阳了。他看了眼乌云盖顶的天空,湿漉漉的感觉很不好受。
于是,太阳出来了。
农夫看着无边无际的海洋,没有人和他说话,他拿出那块石头,说,现在只有你陪着我了。
第二天太阳刚刚从海平面升起,农夫的石头就不见了,但他知道它没有离开,而是永远陪在了自己身边。
他登上还未被海洋淹没的陆地,这里没有农田,而他也不再是农夫。
故事不算很长,依塔娜很快看完。
“有什么感想?”汤姆问。
“什么黑暗童话,好家伙物种大灭绝啊……”依塔娜震惊。
“噗——”汤姆用拳头抵住嘴巴闷笑一声,“我说的是那块魔石,你有什么感想?”
“嗯……”依塔娜手指轻敲石凳冰凉的表面,“一开始说它是会思考的石头,可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思考的样子,相反还有些,额,钻牛角尖?”
“比如火刑那里,为了浇灭最后的火焰一直下个不停,农夫一开始想让他浇灭的似乎只是点火的火把而已。”
“确实,”汤姆点头,“还有吗?”
“最后的描述也很奇怪,陆地上已经没有农田这句话,如果深思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成了唯一的人类?或者说当时世界已经没有除他以外的人懂得农耕技术?”依塔娜继续发散思绪。
“而他不再是农夫这句话,是否又可以理解成他不再依靠农田生活?”
“有道理。”汤姆点头,“另外,对于农夫改变天气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魔咒。”依塔娜想也不想就回答,“现在的魔咒大都是这种格式。想法,意愿,表现,这些或多或少都能在魔咒的咒语上有所体现。”
听到这话,汤姆由衷的露出一个微笑,“我也这么认为,依塔娜,魔法的来源是语言。”
“或许吧。”依塔娜坐正身体,“所以你最近在研究这个?”
“魔法的奥妙总是令人感到惊奇,我想现在的人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浮于表面了。”他答非所问,转而拿出另一本书摊开,依塔娜看了眼,那是他们的课本。
“它们的威力不应该只有这么点。”汤姆指着上面的魔咒说,“我想找到让它们变强的方法,你不认为这将会是一项伟大的成就吗?”
那确实,小小年纪有那么远大的理想,不愧是你。依塔娜点头回应。
“初步的计划是在图书馆里找找看有没有关于古代魔法的记录。我看过的不少书里都提过,古代的巫师似乎比现在要强大许多,我认为这其中的原因值得探究。”汤姆拿过书放在膝盖上一页页翻着,动作很轻,很慢。
片刻的寂静后,他抬起头:“好了,睡前故事结束,回去吧。”
他漆黑的眼睛映照着灯火,依塔娜一直不怎么喜欢与这双眼睛对视,它们太过暗沉了,其中涌动的暗流根本不是一个11岁的男孩该承载的。
执着的追求强大,追求永生,追求与众不同。想要划清自己与凡人的界限,想要超脱于生死,你就是为了这些而活着吗?
而你最终依然走向了沉寂,死神从未远离。
现在的相处或许可以在未来凭借着这份同窗时的脆弱情谊获得一份安宁,但也可能因此被死死绑上他的战船。
可是汤姆啊,这个世界的未来注定要毁灭。
每日零点盘旋于她脑海中的话语不知疲倦地进行着倒计时,60年后,世界将面临一场无可预料的变化。
到那时,谁也无法脱身。
返回的途中,两人无言的走着,周围偶尔有学生经过,脸上的表情或欢喜或忧愁,如此真实。
嘿,乐观点,至少还有七十年可以浪,而且万一在这期间找到解决办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