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隐匿在树后的一个小小的房子,毫不起眼。卡戎扒开勾了她头发的树枝子,睁大眼睛张望着四周。
利威尔拧动把手,轻轻打开那扇木门,“进来,今晚你先在我这住。”他抬脚往里走。“明天带你去见其他人,再给你找个地方住。”说着,他瞥了一眼四处打量的卡戎,视线落在她因为打斗而弄脏了的衣服上,皱了皱眉头:
“去把你自己弄干净,现在。”
“哈?”卡戎一脸不情愿,她现在只想把自己扔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快点,如果今晚你不想在门外过的话。”利威尔摆弄着茶包,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没衣服,你有吗?我没洗澡的盆子,你有吗?我没洗澡的皂片,你有吗?”卡戎一脸无辜的看着利威尔。
利威尔脸色不是一般的黑。他刚想说什么又住了口,他才不要把他的东西借给这个玩意。“今晚你在沙发上睡。”利威尔端着杯子转身上了楼。
卡戎倒没觉得有什么,能有地方睡就不错了。她这十年可都是在酒吧的座位或妓院的犄角旮旯里睡觉的,偶尔做点活计混口饭,混不成的时候才出去做黑活。
倒在沙发里,卡戎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人一旦放松就什么也懒得想了。
她掀起眼皮,呆呆地望着一尘不染的天花板,空空荡荡的,像她的心。
明天,明天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些年来她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活着。不管活得是好是坏,那今后呢?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卡戎隐隐约约的有些期待。
叹了口气,翻身,她慢慢的合了眼。楼梯上的身影也转身离开。
淡淡的红茶香味缠绕在她的梦里,迷迷糊糊地,卡戎忽然就不想醒来了。真的有人会愿意收留她啊,如果这是梦境,她也愿溺死在这张虚幻的网中。
一定是夜晚爱作怪,才把人类荒诞不经的欲念塞进梦里。
楼上,利威尔枕着胳膊,睁着眼睛睡不着。明天一早要和他的四五个小弟们在铁铺接头,这次的货并不很值钱,他们几个顶多挨四天,现在还多了一个卡戎。想到这他又皱了皱眉,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答应她的。话说不知道她是否习惯那么早起,如果赖床......他还真没有跟女孩子相处的经验。啧,麻烦啊。他想着想着,闭上了眼。
意外的一夜好眠。
卡戎一向有早起的习惯。她坐起身,前面不远的圆木桌上放着几块面包,热气腾腾的水汽自杯中打着圈升起。她深吸一口气,好像是红茶。
卡戎抿了抿嘴,好像有人起的比她还早呢。
披了衣服踮脚下去,她推开木门。“吱呀————”惊走了门外两三只窃食的老鼠。门外空无一人。卡戎有点失望,她返回楼梯口,抬头喊了一声:“利威尔,利——威——尔——”
无人应答。
她试探着抬起脚走了上去。二楼是利威尔的卧室啊,还有一扇紧闭的门。这卧室东西不少但都归置得整整齐齐,被子也叠的整整齐齐。卡戎站在门口往里张望着,因为实在太干净了而不敢下脚。
“他不在啊。”她喃喃自语道。
卡戎下了楼。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站在房子正中央,环顾四周,那种茫然的感觉挤在心里,忽而涌上来堵在喉咙里。
是不是又要自己一个人了?她这样想着。
能活下去就够了,你现在还要求别的什么吗?卡戎忽然很委屈很委屈,泪都要掉下来。
利威尔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女孩呆呆的站在屋子中央,垂着双手,泪痕爬了满脸,活像一个不会动的木偶娃娃。他看了一眼头发乱乱的卡戎,又是一皱眉。本想说点什么,视线下移,却与她惊惶又带着祈求的眸子撞上。他到嘴边的话没法出口了。
“你......去哪了。”是她熟悉的声音,却带着哭腔。
在看到利威尔的一瞬间,卡戎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明明没发生什么事,可她鼻子一酸,又哭了出来。
利威尔把话收回肚子里,伸出手僵硬的拍了拍卡戎的头,又很快缩了回去。
【好像,是这样吧】
等等,这家伙还没有梳头。
利威尔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卡戎,深吸一口气,用尽全部毅力才没立刻冲去厕所洗手。
他现在很烦躁,可看着卡戎那些话却说不出口了。他只是想多收个人手干活,本来还指望着她离开他家前做点家务来着,毕竟这两天是真的有些累。随着手下人的增多,渐渐的利威尔要负责大家的生活,要与其他小混混头目来往,他每天累的回了家就不想动了。但往往因为忍受不了灰尘而拖着疲惫的身体亲自打扫。
“我刚才只是出去买了件衣服。”利威尔解释道。看着卡戎情绪稍有缓和,他才赚身去洗手。水龙头的哗哗声伴着一句“洗手吃饭”一起飘到卡戎的耳朵里。
卡戎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看着他的背影,好像突然明白了,小时候她偷来的书里那个词语的意思。
“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