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筛选药材时,慕辞也并非是盲目地排除。
喝了这么久的药,再加上之前温瑾昀教过她一些药理,她有一定的分辨能力。
一段时间后,她已经排除了一百多种药材。
由于每天都在做这种事,她的鼻子受到了损伤。
有一天更是流了鼻血。
聋哑婢女给她擦血时,引得她不满。
她就将药材撒得遍地都是,大声训斥那婢女。
宋知安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还有那被慕辞逼到墙角的婢女。
“公主,你又怎么了。”宋知安无奈,却没有责备。
慕辞的衣襟处有血渍,指着那处,凶巴巴地向宋知安抱怨。
“还不都是你找的婢女,笨手笨脚,都把我衣服弄脏了!
“马上把她连同这些药材一并丢出去!
“看到她就来气,又聋又哑,什么都做不好!
“我以后都不要她伺候!在这里,有我没她!”
婢女眼含热泪,虽听不到,却能辨别唇语。
她用手势告诉宋知安,自己不是故意的。
然而,在慕辞的无理取闹下,宋知安只能把人弄走了。
这之后,不知宋知安存了什么心,竟然让绿烟来伺候她。
看到绿烟的第一眼,慕辞是生气的。
“她怎么在这儿,你没有杀她吗?”
宋知安答非所问,“她受过教,知道怎么伺候人。”
而后,慕辞突然转怒为笑。
“我怎么拿她撒气都可以吗?”
“自然。”宋知安笑着点头。
正是知道绿烟有这个用处,他才把人送过来的。
公主这几天情绪烦躁,若是
不给她找个出气的,只怕又来折腾他。
绿烟则一副极为受伤的表情,看向宋知安,欲言又止。
宋知安对此视而不见。
可等他离开后,绿烟脸上的表情变化甚快,只剩下对公主的恭敬。
慕辞双手环抱在胸前,瞥了她一眼。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药材收拾干净了!”
“是,公主。”
绿烟蹲下身捡药材,慕辞则坐着,冷眼旁观。
“背主的蠢东西,你倒是过得很滋润嘛。
“宋知安把你养得白白嫩嫩的,肯定吃的比我还好吧。”
绿烟眼皮一跳。
“公主,奴婢没吃什么。
“今日也只吃了茸笋和桂肉。”
慕辞紧锁着眉头,开始思忖。
她先前就看出真绿烟的眼神里,有对宋知安的杀意。
想必,纵然绿烟以前真的对宋知安心生爱意,在经历这么多事后,既认清了他的真面目,就不会再对他有情。
而绿烟从开始的否认,到后来承认对宋知安动情,反应如此敏捷,也是个聪明的。
所以她才知晓绿烟还是忠心的,就在之前暗示绿烟演了一出戏。
让绿烟对宋知安示爱,从而保住性命。
因此,如今绿烟说的话,她是相信的。
她在服药,吃的菜都很清淡。
而绿烟没什么忌口,食材肯定是就近取的,也就是有什么吃什么。
桂肉她不清楚。
但这茸笋是高山上特有的,是稀罕物。
宋知安对绿烟并非真心,怎可能花银子去买这么特别的东西。
再者,绿烟被关在这儿的时间更长,或许知道得比她多。
这茸笋就是绿烟给的提示了。
毫无疑问。
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极有可能是在某座山上。
能够生长出茸笋的山头,皇都内并没有。
所以,至少是离开皇都了的。
慕辞又看了眼绿烟,杏目圆瞪,却煞是好看。
“动作快些!别以为宋知安会帮你!”
宋知安并未走远。
以防万一,他在密室外站了会儿。
不过他并未听到什么奇怪的对话。
……
皇都。
裴护只想静静地为公主守墓,却要被逼着回漠王庭。
哪怕面对着自己的亲生母亲,他也没有顺从。
付红玉对他很失望。
“那么多人都在等你,你还要消沉多久!
“安阳公主若在天有灵,肯定也不愿看你这副样子。
“如果天下太平也就罢了,可如今战局又起。
“真要等战火烧到大漠,首当其冲的就是你父亲当年用性命守护的南漠地土!
“护儿,听娘的话,回去吧,堂堂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你还有自己的责任和担子,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木屋里给人守墓吧?”
付红玉苦口婆心相劝,却令裴护越发抵触。
天下大局与他何干。
他报完仇,就没什么可牵挂的。
公主薨逝后,他的心也死了。
什么裴家军,什么责任,他统统不在乎。
看着付红玉那充满期望的眼神,裴护口快直言。
“您当年就该再生一个儿子。
“或者现在再认个义子,也不晚。”
付红玉一听这话,脸面如土色。
她抬起胳膊,忍无可忍地挥了他一巴掌。
啪!
打了一下不够。
她又打了裴护几个耳光。
裴护站在她面前,没有任何躲避阻挡的动作。
她想要打醒他。
他却想要让她绝了念想。
侍从阿赞在一旁拦阻,也挨了一耳光。
付红玉直到发泄够了才停手。
望着裴护被打红的脸,她流泪了。
“你这是在剜为娘的心啊!
“你怨自己生在裴家,娘又何尝没有所怨恨的。
“可这就是我们的命!
“你以为你跑到这儿来,就能逃得掉吗?
“你在这儿守墓,是真想守着逝去的芳魂,还是来替自己消悔的!”
裴护眼眸微动。
同时,嘴唇紧抿着。
付红玉突然无比悲切地抱住他,轻拍他后背。
“护儿,娘知道你心里的苦。
“你更怨你自己没能早点过来,怨自己没有见到公主最后一面,怨自己错过了太多。
“可你再想想,若是重来一次,你当真就会改变自己的选择吗?
“这世间的事,大多难以两全。
“你爹死的时候,我也怨自己没能救他,没能陪着他一起死。
“所以娘怎会不理解你呢?”
正说着,付红玉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王庭侍卫,冷不防地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了声。
“你执意给公主守墓,岂不是将软肋暴露给别人吗,现在能得到片刻的心安,将来大汗就会用这个软肋逼你去做更多你不愿做的事情。
“所以,凡事都要适可而止。
“娘还要提醒你,打仗了,你归国后
要做的事,只多不少,处境也会更艰难。
“但比起这些,娘更担心你一直在这走不出痛苦,若是那样,倒还不如回去。护儿,别怨娘,娘也不想看你陷入两难……”
她话音落下后,裴护眼眶湿润,声音也有些哽咽。
“娘,让我再陪陪公主吧。
“我说过会回来的。
“她不怨我,我怨啊……
“若是不能为公主做些什么,我生不如死。”
付红玉松开怀抱,面色慈爱地看着他。
“不怕,娘陪你。
“别憋在心里,多跟娘说说,心里会舒服些。”
其他人都退出了木屋,只剩下母子二人。
付红玉怕裴护积郁成疾,便鼓励他把痛苦宣泄出来。
这世上,裴护最信任的就是母亲。
他毫无隐瞒地向她诉说,好似重新回到了那个脆弱的年纪。
付红玉经历的事情多,早就看淡了生死离别。
是以,她倾听的同时,也在理智地思索。
听完后,她提出了疑惑。
“既说公主是中毒而死,可查出是什么毒了?”
她熟知各样奇毒,这才有此一问。
裴护自然不清楚,只说道。
“温瑾昀医术高明,都没能弄清是何毒。”
他将从温瑾昀那儿知道的细节转告给母亲。
付红玉听罢,陷入沉思。
“娘,你难道听说过此类毒吗?”
直到现在,真正的下毒之人也没有找到。
所以裴护相当上心。
付红玉摇了摇头,“除非能亲眼看看尸体,否则我也无法确定。”
然而尸体,又是碰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