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公主薨逝后一个月。
景砚回到了皇都。
他在墓前放了一根糖葫芦。
“小辞,你以后都不会牙疼了……”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景砚却没有这些顾忌。
他难过了就哭,开心了就笑。
眼泪止不住得流,还是冲不去悲伤。
他在皇都待了几天,毫不客气地占着裴护的草棚。
两人挤在一块儿,大多数时候,都是景砚在絮絮叨叨。
景砚走后,草棚里就只剩下了裴护。
前者赠送的王八,慕辞嘴上嫌弃,实则一直养着。
如今那王八又回到了景砚手里。
他带走了王八,经过水路时,把它放生了。
王八在水里游,小侯爷则坐在岸上悄然落泪。
他年纪增长了,却还保留着孩童的纯粹真挚。
这么多年,尽管聚少离多,小辞依旧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下辈子,他还要和她做朋友。
……
西境。
不同于景砚,夜羡风带兵驻守边境,不能擅离职守。
即便知晓公主的死讯,他也只能眺望远处,暗自哀愁。
他时常想。
自己都尚且怅然若失,更何况失去挚爱的温瑾昀。
可这丧妻之痛,他无法感同身受,自然也无从安慰。
公主死后的两个月。
众人仍然过着平静
寻常的日子。
朝中唯一的大事,便是杨怀山被治罪,又有别人坐上左相之位。
新任左相不是别人,而是少帝的亲外祖父——萧定山。
对此,很多大臣心有微词。
一方面,历代以来,外戚向来不得受重用,就怕外戚专权,把控朝政。
另一方面,萧定山年纪老迈,说不定哪天就与世长辞,哪里能当此重任。
尽管有人反对,慕珏铮仍一意孤行。
他唯一需要顾虑的,便是外祖父的意愿。
所幸,外祖父也愿意重回官场。
慕卿卿听说这则消息后,激动不已。
外祖父有了实权,她就有了靠山。
只因她和外祖家的关系向来不错。
外祖母尤其疼爱她。
然而,萧老夫人并不赞成萧定山接任左相之职。
她怕他惹上更多麻烦和仇家。
但萧定山认定的事,没人能更改。
老夫人也只能强颜欢笑,接受别人的恭贺。
而如今的杨家,萧条得门可罗雀。
杨家的所有男丁都充了军,女人则被发卖。
唯一幸存的,便是已经嫁人的杨素素。
然而,没了有权有势的娘家,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尽管她的相公真心喜欢她,却还是拗不过长辈。
尤其杨素素成婚几年,一无所出。
父亲和兄长下落不明,她
的丈夫就娶了平妻。
这还只是开始。
她担心,只要那平妻怀上身孕,她就会被休弃,又或者沦为妾室。
向来心高气傲的杨素素,无法忍受如此待遇。
但如今她失去了可仰仗的父亲,根本没底气抗争。
……
不止是杨怀山。
和他关系较近的大臣,最近也遭到了监察院的严查。
一旦被查出什么,便是严惩不贷。
皇上近日越发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朝堂上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最近,温太傅倒是开始上朝了。
可他已不似从前那般温和谦逊,变得越发深沉寡言。
再加上一个不苟言笑、冷厉苛刻的萧左相,朝中的气氛更是压抑沉闷。
不夸张得说,和他们三人相比,杀伐狠戾的翊王殿下反倒显得亲和。
实际上,墨亦辰最近确实有了变化。
自从他之前从沐维清手中救下孟雪清,孟家人就对他心存感激,还带着孟雪清上门拜谢。
最近,孟雪清那早年参军的弟弟孟询,正好被调到他的麾下。
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起来。
孟询头脑活泛,想了很多活动,调动了将士们的积极性。
营中打架闹事的情况少了,也不抵触由文官来讲解兵法了。
如此和谐,倒是前所未有。
下面的人服管教
、不闹事,墨亦辰的心情自然好。
只是,这天闲聊时,孟询冷不丁得说起了长姐。
“……我娘还是想给长姐说亲,已经打算给两人相看了。”
其他人都知道孟雪清曾是翊王妃,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有人嘿嘿一笑。
“孟询,你们孟家人胆子真大,也不怕让王爷面子上过不去?”
孟询不以为然。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我长姐孤独终老吧?”
众人忽然都沉默了。
孟询以为他们无言以对,殊不知,他们是因为看到了翊王。
墨亦辰碰巧路过,听到了刚才这些话。
他剑眉微敛,硬朗的脸上覆了层霜似的,冷厉十足。
“都围在这儿做什么,这么闲,绕场跑五十圈!”
众人立即站成一排,齐声回。
“遵命——”
五十圈下来,腿已经没知觉了。
将士们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叫苦不迭。
这时,侍卫秦风走了过来。
他找了一圈,走到其中一人脚边。
“孟将军,王爷找你。”
“知道了,马上……”孟询喉咙火辣辣的,就想喝口水缓缓。
他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挡住那刺眼的阳光。
待秦风走后,他那挺括的鼻梁下,嘴唇勾起一抹弧度。
……
主帐内。
墨亦辰开门见山地问。
“你长姐要说亲了?”
孟询笑着点头,“回王爷,这话属实,长姐好事将近,孟家很快就要办喜事了。”
他回了一长句,生怕别人听不懂似的。
墨亦辰若有所思。
“此事确实要多加上心。对方是哪家的公子?”
孟询刚要回答,帐篷外有人禀告。
“王爷,司徒少将军求见。”
司徒敏代父亲前来送兵器图。
孟询出来时,和她打了个照面。
“少将军来得挺勤。”这话多少有点调侃的意思。
司徒敏皱了下眉头,回敬了声,“彼此彼此。”
……
与此同时。
今日又有几位大臣求见温太傅,却都无果而返。
楚安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拒客了。
反正,自从公主薨逝,大人就没见过外客。
别说外人了,就连他这个近身随从,也经常见不到大人。
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府中的婢女全都遣散了,除了柳嬷嬷和南宫,其余都是男子。
而南宫现在的唯一任务,就是保护柳嬷嬷的安全。
公主已经逝去两个月有余,柳嬷嬷早已没了陪葬的念头。
在别人看来,她已经走出了伤痛。
南宫也是这样想的。
但就在最近,她发现柳嬷嬷越来越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