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抄手游廊上。
在那彼此交缠的、急促沉重的呼吸声中,月亮敛去一身光芒,悄悄隐没在云层后。
少女那赤红色的狐裘披风掉落在围栏边,显得孤零零、惨兮兮的。
男人的薄唇压在她颈侧,轻咬细吻,不知满足地碾磨,赤热的呼吸更是喷洒在她肩窝处,令她有些难受。
寒风吹来,慕辞冷得瑟缩了一下,而后本能地往温瑾昀怀中钻。
“言之哥哥,好冷……”
闻声,温瑾昀立刻恢复清明,将她拥在怀里,迅速帮她把衣领整理好,免得寒风侵入。
而后,又捡起那披风,抖了几下后,赶忙重新给她披上,同时由衷地向她赔不是。
“臣方才有些过分,下次不会了。”他的嗓音有点沙哑,眼眸也显得格外深邃,边说边帮她把领口系紧了些。
慕辞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披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眸微动,其内覆上了好整以暇的逗趣之意,一下子扑进温瑾昀怀中,抬着头看他,笑容明媚似骄阳。
“太傅哥哥,我说过的吧,终有一日,你会上赶着帮我捡起它的。”
她展现出的胜利者姿态,不同于别人
的得意忘形,更像是小孩子抢赢了糖果后,那由衷的开心,多了几分女儿家的俏皮任性,显得娇纵又可爱。
没想到,时至今日,她还记着当日在公主府内的那段对话,温瑾昀抬手碰了碰少女白净的小脸,故意不顺着她,淡笑道。
“情况不同。臣亲手弄掉的,自然得由臣来捡。”
慕辞眉头一蹙,“什么意思嘛,难道你还像那时一样,若是我自己弄掉的,你就不会帮我了吗?”
“此一时,彼一时。”温瑾昀轻捧着她的脸颊,也不逗她了,语气中透着几分认真,强调道,“公主的事,亦是臣的事。”
少女鼻音轻哼,“这还差不多。”
这之后,温瑾昀亲自将慕辞送回房间,叮嘱她好好休息。
然而,刚走出主院,裴护身边的随从找到了他。
“大人,我家少主想和您单独谈谈。”
裴护找温瑾昀,是想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
“……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待我伤好后,必会带着阿赞他们回漠王庭……”
没有人的身体是铁打的。
温瑾昀武功再高强,到了这会儿功夫,也是困意十足,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会
儿。
听裴护说这些,他非常平静地提议。
“仇要报,但命也要保。你母亲尚在,她更需要你。”
裴护又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太傅和公主打算何时成婚?”
温瑾昀望向高处的皓月,缓缓道。
“待局势安定,自当迎娶公主为妻。”
“太傅会好好待公主的,对吗。”裴护下颌紧绷,透着几许难以割舍的伤感情绪。
温瑾昀下巴微压。
“自然。裴侍卫既已做出选择,就应当放下一切牵挂,专心去做一件事就好,免得两头落空。”
裴护自嘲式的笑笑。
“太傅是否也觉得,现在的我,保护不了公主?”
其实他很清楚,就算真的报完仇,他也不知要以何种身份继续留在公主身边了。
但他只能继续走他的路……
裴护苦笑连连,心中的苦涩更是难以言喻。
温瑾昀看穿他的纠结与不甘,云淡风轻地回复他。
“裴侍卫保护公主多年,自然是有这个能力的,哪怕本官将成为公主的夫婿,也没资格否定你过去几年来的努力与价值。
“人无欲则刚。当初
的裴侍卫一心只想保护公主的人身安全,自己则无所求,才能完全尽到一个侍卫的本分,但现在的裴侍卫,想要的太多了,所以,并非你不适合待在公主身边,也无人驱逐你,是你想要的牵住了你,将你越带越远……”
听到这儿,裴护当即否认。
“我没想要太多!除了守护公主,我另外所求,只有报仇……”
温瑾昀侧头看了他一眼,那平静的双眸宛若深渊,不可测度。
“真的只有报仇么。
“令尊之事,牵扯甚多,光是那些遗留的私兵,他们想要的报仇雪恨,就不仅仅是斩杀仇人,南疆百姓尚在,复辟故国之心便不会死。
“而且,以令堂那样坚韧的性子,真能在报完仇后就甘愿与你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裴侍卫,你很清楚,自你走上报仇这条路,就很难继续再做公主的侍卫了,你的身份变得更加尊贵,同时肩上的担子就更重。
“你未来要保护的,不止公主一人。
“你既无法放下其他事,又该将公主的安危至于何地?需知,你招来仇家,终有一天会连累公主。
“更何况,除报仇这件事之外,裴侍卫想要的,
已不再是那纯粹的主仆之情。
“如若你无法谨守己心,本官作为公主的未婚夫,亦不放心让你留在公主身边。
说到此处,温瑾昀停顿了几瞬,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调整酝酿情绪。
片刻后,他才接着道。
“当初裴侍卫劝本官离开公主时,也曾言——本官想要的太多了,当学会知足。
“如今,本官同样以这话劝勉你。
“今日你问本官自己是否有能力保护公主,从别人那儿寻索答案,其实恰恰是对自己能力的怀疑。
“以上这些话,就是本宫的答案,在本官看来,不管是外界的仇怨,亦或是你个人的情感不受控制,这些都导致你不适合近身保护公主,然则你是公主的侍卫,你的去留也当由公主来定夺,所以本官并不会干涉。
“只要公主同意你留在身边,你们就不必担心外敌,本官自会增派更多的侍卫保护。
“三言两语尽于此,本官诚愿裴侍卫认清前路,思虑周全,行稳妥之事。”
说完这些,温瑾昀就走了。
而留在原地的裴护神情惆怅,少顷,他握紧拳头,往那廊柱上狠狠地挥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