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在府中没什么事,负责提水的婢女突然腹痛难忍,就将这活儿拜托给了丹娘。
后者万万没料到,方才居然会听到那样一段对话。
她早就发觉,安阳公主在男女之事上缺了根筋。
比如,公主命人教授她如何讨男人欢心,她每回给公主演示学习成果时,自以为风情万种,但一看小公主的眼神,要么是嫌弃,要么就是不理解。
因此,每回在公主面前演绎,她都感觉自己像个玩杂耍的傻子。
公主年纪小,不精通这方面的事,倒也无可非议。
但柳嬷嬷不应该啊。
好歹活了大半辈子了,怎么还拎不清呢?
公主刚才描述的那种感觉,分明就是春心萌动,跟诱发喘症有什么干系?
那柳嬷嬷自己不懂,还把公主给带歪了。
眼瞅着这那二人的话题要偏到歪路上,丹娘这才忍不住挺身而出。
“公主,您没病,您这好着呢!”
慕辞和柳嬷嬷都朝丹娘看去。
只见她动作利落地将提来的热水放到浴桶旁边,以备随时兑入桶内调节水温。
空了手后,丹娘才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轻汗,气息平稳地继续道。
“这种事,奴婢最清楚不过了。
“奴婢芳心初动时,偷偷喜欢上一个穷酸书生。
“他在镇上的私塾授课,奴婢巴不得天天去镇上,就盼着能见他。
“在他经过时,奴婢擦汗的帕子掉了,弯腰捡帕子,他正好也要帮忙,然后啊,这两只手就不小心碰到一块儿了……”
回忆起青葱往事,丹娘的眼中浮现女儿家的喜悦娇色。
这是慕辞未曾在她身上见过的。
就好像吃了蜜糖似的。
丹娘眼带笑意,接着同慕辞分析。
“现在想想,那感觉可真是奇妙呢,正如公主方才所说,全身发麻,心里也暖洋洋的,心跳得也很快,连呼吸都要忘了……”
慕辞越听越不对劲,秀眉凝蹙,似怒似嗔。
丹娘这是在举例子、做比较。
可她们两个的情况又不同。
丹娘和书生,她和温瑾昀,根本就是不一样的。
她又不喜欢温瑾昀!
丹娘没有留意到少女的微妙表情,说得越发起劲,滔滔不绝间,早已绕到慕辞头边。
慕辞这才发觉,刚刚只顾着听丹娘说缘由,都没发现她离自己这么近,哪怕有水遮挡,也像被人从里到外看了个干净一样。
于是,她立马让丹娘后退。
丹娘一看小公主连洗澡被人看都害羞的模样,赶忙退了好几步
慕辞气鼓鼓地往水下沉了沉,把脖子也埋进了热水中,只留下一颗小脑袋,漂亮的双眸含着恼意,望着那看似平静的水面,有些发呆。
不止慕辞,柳嬷嬷也听出,按照丹娘的意思,公主这是对谁芳心初动了。
柳嬷嬷顿生惊愕,脸上的表情完全控制不住,皱起的眉头,沟壑深深,夸张得都能夹死一只蚊子。
“公主,能否告诉嬷嬷,您这是碰了谁的手?”
慕辞转动着圆溜溜的眼珠,凶巴巴地说了句。
“我讨厌提起那个人。”
他让她不舒服了。
公主不说,柳嬷嬷也没法强逼。
于是,浴房里的三人都各怀心思,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柳嬷嬷很在意此事。
伺候着公主入睡后,她
还特意找到丹娘。
府中偏僻无人处。
丹娘看着眼前这般操心的嬷嬷,困得直打哈欠。
“嬷嬷,该说的我都说了,这种事我要是没个把握,也不敢胡说啊,公主肯定是对谁上心了。
“以前在宋高村,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哎呀,反正这情情爱爱的,我见得多了。
“我丹娘别的方面可能会出错,这方面可从未看走眼。”
听丹娘的口气如此笃定,柳嬷嬷不得不多长个心眼。
倒也不是怕公主喜欢上哪家的公子,而是担心公主遇人不淑,被男人的花言巧语给哄骗了。
于是,和丹娘聊过后,柳嬷嬷甚是愁眉苦脸地回到了公主闺房,轻手轻脚地凑近床榻,侧着耳朵,想听听公主的梦呓,看看这梦话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但,一整晚过去了,公主睡得很安稳,什么梦话都没有。
次日清晨。
慕辞并不知道柳嬷嬷精神了整宿,看她眼皮浮肿、眼下乌青,直接发问。
“嬷嬷,你昨晚没睡觉吗?”
柳嬷嬷连连否认,“睡了,嬷嬷睡得可香了。”
慕辞一脸不信。
接下去几天,柳嬷嬷总想着试探试探公主,却都没什么结果。
裴护也发觉了柳嬷嬷的异常表现,私下里询问她最近怎么回事。
没有把握的事,柳嬷嬷无法断言。
面对裴护的询问,她也含糊其辞地带过了,却只是别有意味地提醒裴护,让他保护好公主,留意那些出现在公主身边的外男。
“这种话,不用嬷嬷你说,我也知道的。”裴护仍是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柳嬷嬷,总觉得她有所隐瞒。
他还想多问几句,柳嬷
嬷却借口有事,转身走了。
……
定北侯回皇都后,每天都有不少人上门拜访。
天天都要见客,景砚都不能去公主府了,这使得他格外郁闷,吐槽声不断。
白天要见客,只有晚上有空闲。
这天,景小侯爷趁着夜色,偷偷爬上了公主府的墙头。
公主府的侍卫都很机敏,一听到动静,立即将人给围了。
“谁在那儿!下来!”
鲜衣怒马的小侯爷,就这么挂在墙头,不上不下地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黑面侍卫们,连声道好。
“各位,别紧张,我就是看你们这院墙比较高,爬上来看看月亮……”
说着,他自觉这话太不可信,自暴自弃地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来找公主的,她总不肯见我,我只能出此下策,因为不太君子,所以我特意趁晚上没人看见的时候来……”
景砚的道理一套一套的,侍卫们越来越不耐。
哪怕是小侯爷,也不能擅入公主府。
于是,他们将景砚给抓了。
侍卫们没有私下处置,而是将此事上报给公主,凭公主定夺。
……
主屋内。
听过门外侍卫的禀告,正在喝药的少女眼眸微沉。
“他翻墙进来了么。”
府中的墙,还是不够高啊,若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翻进来,她都没法安心睡觉了。
柳嬷嬷甚觉不可思议。
大晚上的翻墙找人,那位景小侯爷,未免有点离经叛道了。
他难道不知什么是男女有别吗?
……
第一次翻墙,以失败告终。
景砚不止没能
见到小公主,还被那群侍卫丢了出去。
可他越挫越勇,第二天晚上又跑来翻墙。
这次,刚爬上墙头,就被隐在黑暗中的裴护一脚踹了下去。
嘭!
堂堂小侯爷,就这么屈辱地摔了个屁股蹲儿,弄得满身灰尘。
起身后,他像条恶犬似的,冲裴护龇牙咧嘴,压抑着嗓音低吼。
“卑鄙!有本事光明正大地跟我单挑,偷袭算什么本事!”
但,一看裴护真要出招,小侯爷跑得比谁都快。
慕辞不见景砚,却愿意见阮英杰。
当她把同样的问题抛给阮英杰时,后者给出了一个让她还算认同的回答。
“很正常,这是兴奋,是狩猎者的兴奋!
“我从前面对那些女人时就是这样,心跳加速、血脉偾张,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这种感觉越是强烈,我就越想弄死她们。
“公主,我们是一样的,你这是找到新猎物了啊。
“既然碰到那人的手会兴奋,就代表你喜欢那只手,要么占有,要么摧毁。”
阮英杰自己越说越兴奋。眼睛里泛着邪肆的光亮。
“公主,你是想把整条胳膊砍下来,还是砍一只手?要我帮忙吗,我之前做过这种事,绝对能砍出最完美的切面。”
慕辞看着他那副颇为享受的病态神情,二话不说,抄起手边的砚台,朝他砸了过去。
阮英杰被猝不及防地砸中了脑门,一脸懵。
“公主,你……”
少女眉头一皱,甚是嫌弃地命令,“你的脸让我恶心,滚出去。”
……
转眼间。
又到了五日之约。
这次,书房里只有她和温瑾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