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汤婆子,是裴护亲手灌的。
尽管柳嬷嬷不让他过问公主癸水一事,他仍在私下看过许多这方面的书籍。
公主本就体寒。
若来癸水,必定腹痛难耐。
这汤婆子,不止可以用来暖脚,还能用来暖肚子。
只希望公主能睡得舒坦些。
……
屋内。
柳嬷嬷小心翼翼地托着公主的脑袋,让婢女将枕头上放在脑袋下,轻轻松手。
腹部隐隐坠痛,少女本能地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睡姿,面朝里侧躺,脊背弓起。
柳嬷嬷动作轻柔,将汤婆子放到公主怀中。
睡梦中感觉到一团热热的东西,慕辞甚是舒坦地抱住了它,尤其将它贴在肚子那儿,甚是舒服。
渐渐的,那坠痛感褪了许多,她那皱着的眉头也就慢慢舒展开来。
见此,柳嬷嬷才稍稍安心下来。
公主来了癸水,她担怕夜里出什么意外,便直接歇在了外室的小榻上。
……
次日。
由于来了癸水,慕辞比以往更加疲累。
即便起床洗漱完,她也还是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早膳是裴护亲手做的。
有她爱吃的鸡丝粥,以及几个香喷喷的包子。
她莫名感到很饿,比以往吃得要多。
公主府门前。
柳嬷嬷和裴护一左一右地护着公主上马车。
临出发前,柳嬷嬷又检查了一遍书袋。
到了马车上,慕辞又是昏昏欲睡。
她靠在柳嬷嬷肩头,睡得甚香。
柳嬷嬷看了眼公主可爱乖巧的睡颜,暗自叹气。
公主初来癸水
,本该在府中好好休息,却还要拖着娇弱的身子去上女学,怎能让人不心疼呢。
裴护将马车驾得甚是平稳。
到了宫门口,他将马车停好,跳下车辕,将步梯放好后,恭声提醒车厢里的人。
今日早朝没什么大事要议,散得尤其早。
这会儿功夫,文武百官已经从宫门口涌出。
瞧见这年少美貌的安阳公主,纷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年长的处事沉稳,还能管住自己的心和眼。
年轻的,嘴上说着不近女色,实则是没遇到过绝色。
眼下,一个两个的,都已经走不动道,找各种借口,三三两两地站在宫门口,迟迟不离开。
他们谈论着家国大事、百姓福祉,眼角的余光却不断往安阳公主身上跑。
裴护尽可能地帮公主抵挡那些目光。
柳嬷嬷也知晓不能多耽搁,要交代的事,都速战速决了。
“……公主,这是要送给那同舍学子的谢礼,装在锦盒里了,嬷嬷给您放在夹层里了,您千万别忘记。”
慕辞还是有些困,往回憋了几个哈欠后,眼中噙着莹润水光,看着楚楚可怜,尤为动人。
然而,当那哈欠被完全压下去后,那双美眸又瞬间恢复得清冷凉薄,仿佛这天底下,能入她眼之物,少之又少。
贵女入学,都有侍读婢女出来迎接、拿书袋。
是以,当莲蓉出来后,也就意味着,柳嬷嬷得放手了。
眼看着公主一步步进入那道砖红色的宫门,柳嬷嬷眼中盈出了泪花。
她又不忍心叫公主看见,为她们这些人担心,便立马转过身去,悄悄抹了下眼角。
……
从宫门口到三尺堂。
慕辞与莲蓉两人一路无话。
莲蓉的话一直都很少。
只有慕辞主动询问,她才会开口回答。
这也就是慕辞唯一有点喜欢的地方。
三尺堂里,贵女们扎堆坐在一块儿闲聊。
今日温瑾昀在女学无课,她们都忍不住哀叹——又是见不到温太傅的一天。
慕辞很累,却依旧没有忘记去喂兔子。
哪怕她不喜欢那只兔子,可终归是她的东西,不能死在外头。
她从书袋里拿出备好的萝卜,又去后面的花圃边,拿起她存放在这儿的小水壶。
兔子被喂养在笼子里。
笼子则在花圃边的树荫底下。
慕辞先给兔子送了点水,又把萝卜丢给它。
然后,就蹲在那儿看着它咀嚼。
慕辞不喜欢毛茸茸的东西,讨厌它们身上的毛。
是以,她离得并不近,至少也有三尺。
笼外笼内。
一人一兔。
兔子在阴影中。
人在阳光下。
没有任何交流,却莫名和谐。
……
“你也觉得兔子很可爱么。”
身后蓦地响起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被打扰了兴致,少女眸光微暗。
但旋即,她迅速调整脸上的表情,以一种乖巧无辜、又受了惊吓的神态回头。
男子背光而立。
一袭青衫,消瘦独立。
他看起来很纤弱,仿若禁不住大风摧折。
皮肤也比女子还要白皙,且是病态的苍白。
一双眼睛像狐狸,双眸狭长,眼尾上挑。
慕辞不认得他,立
即皱起眉头。
而后,什么话都没说,又将头转了回去,继续看她的兔子。
男子并未觉得失礼,反而主动走至她身边,与她平齐。
“在下姓阮,名英杰,家父任职鸿胪寺,小妹阮清荷,曾就读于女学。尊驾,可是安阳公主?”
慕辞得知他姓阮时,就已想到阮清荷。
但她始终面不改色,专心致志地看兔子啃萝卜,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即便她不搭话,阮英杰仍然能自言自语地说起来。
“兔子很可爱,但有些人最爱吃兔肉。公主可得看好自己的兔子,不要让它乱跑才是。”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而此时,少女眸中的肃杀凉意一闪而过。
她幽幽地对那兔子说:“听到了吗,不许乱跑哦。”
兔子什么都不懂,只知享受当下,啃完了大半个萝卜。
……
晨间训话时,季清涟领着一个年轻男子进来,向众学子介绍。
“昨日,张学士的马车惊了,不幸摔伤了腿,即日起,便由这位阮学士代为授课。”
座中贵女,大部分都听说过这位阮学士,却没见过。
几个小声议论起来。
“这位便是鸿胪寺卿家的公子吗?他虽在翰林院任职,却始终待在家中著书,鲜少在人前露面的,有段时间都说他病得快要死了。”
“鸿胪寺卿?阮家?那他岂不就是阮清荷的兄长?”
“什么?一个靠作弊入女学的,居然有个这么了不得的哥哥吗!”
阮英杰扯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我会代张学士,教授好每一堂课。”
慕卿卿对这突然冒出
来的人没什么印象。
不过,尽管跳了不少章节,她依旧肯定,此人和主线发展没什么关系。
但她总在评论区刷到有关这人的帖子。
好像有不少读者很心疼他,要集资给他盖坟来着。
她当时也都跳过了,没细看。
不过有一说一,这男人长得还不错,尤其是那双勾人的狐狸眼。
就在这时,阮英杰也朝她看了过来。
视线相触,男子谦逊地点头行半礼,眼中笑意淡淡。
恍惚间。
慕卿卿竟感觉,这人身上的温润谦和,莫名和温瑾昀有些相似。
阮英杰的目光掠过慕卿卿,又像是不经意似的,扫过她旁边的颜霜鹿。
最后,才看向那坐得较远的慕辞。
慕辞并未看他,垂眸把玩着手里的骰子,对周遭的一切两耳不闻。
阮英杰的课在下午。
他过来认个脸熟后,便没在女学内逗留。
但这短短一会儿功夫,就有好些贵女对他赞不绝口。
午膳时,在去膳堂的路上,一堆人以他为话题,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
说起阮英杰年少成名的逸闻,个个精神振奋。
慕辞对她们说的不感兴趣。
她走在最后面,眼睛不放心地看向了别处……
真是奇怪呢,阮英杰走后,她的兔子也不见了。
……
午休时。
温瑾昀才刚将食盒拿到学舍,慕辞后脚就进来了。
他觉察出,公主的情绪有些糟糕,刚想出口询问,就听到她冷嗖嗖地问道。
“太傅哥哥,兔肉和人肉,哪个更好吃呢?”
闻言,温瑾昀目光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