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好奇,慕辞循着声音走近冷宫偏门,裴护紧随其后。
冷宫里,不止一个人在。
他们以为此处偏僻,便肆无忌惮。
“混账李谦!你干的‘好事’!昨晚在灵堂上和婢女苟合,闹得人尽皆知,丢你们李家的脸也就罢了,还把昭阳公主也牵扯了进来,你简直该死!”
“李谦,你们李家本就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华裳公主眼光不好才会看上你,你一个驸马,没有实权,挂名的虚职,连给昭阳公主提鞋都不配!劝你趁早死了那条心!”
“哼!真是没点自知之明,昭阳公主岂是你能觊觎的,都是因为你,污了公主的名声!”
“记住了,我们弄死你,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别给脸不要脸,出了这个宫门,马上澄清昨晚的事,昨晚你将那贱婢当作谁,都不能把她当作昭阳公主,你跟昭阳公主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听到了没有!”
听到这儿,慕辞兴致骤起。
原来是有人在教训李谦啊。
在裴护的掩护下,她悄悄往里走,得以目睹里面发生的事。
冷宫的场院杂草丛生,一群人站在井边,其中一人攥着绳子的一端,而绳子,则是蔓延至井内。
显然,他们将人丢进了井里。
而那个人,就是李谦。
她不认得井边那些人,但从他们的穿着来看,应该是宫里的皇子,看着十分年少,也不过十几岁。
估计是,他们很喜爱皇姐慕卿卿,知晓李谦昨晚行苟且之事时,将那卑贱的婢女当作慕卿卿,年少气盛的他们气炸了,要为慕卿卿出气。
于是,几人合谋,埋伏在李谦下朝出宫的路上,找机会将他抓到冷宫,好好教训。
毕竟,此处和宫门不是一个方向,李谦根本不可能自己出现在这儿。
……
此时,李谦正在井下挣扎。
被丢下井时,他的身体有刹那的失重,井水冰冷蚀骨,身上的衣袍被浸湿后,增加了身体的重量,令他越发难以挣扎。
眼睛被蒙着,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嘴巴被堵着,无法大喊求救。
他的耳朵和鼻子都灌进了水,难受至极。
他不知道是谁抓了他。
今天一大早,城中就流言四起,将他和婢女苟合一事传得沸沸扬扬。
祖母昨晚明明再三警告过那些知晓此事的人,他们竟然还敢往外说,分明是没把李家和昭阳公主放在眼里!
而且,昨晚他是被那贱婢下了药的,他也是受害者啊!
李谦有太多话想要辩解,却没有这个机会。
上面那些皇子们命侍卫拽着绳子的另一端,防止人真的死在下面。
听到李谦在井里扑腾挣扎的声响,顿觉痛快。
不远处,慕辞虽然躲在偏角暗处看到了,却并未立即出去救人。
城中关于昨晚之事的传言,都是她让人大肆宣扬出去的,李谦被这般欺辱,正合她意。
也不知道他能在冰冷的井水中撑多久。
可别这么早就被人弄死了啊。
否则那会很无趣的。
少女笑意戏谑,眼神中含着几分兴致。
趁着没被那些人发现,她又和裴护悄悄退了出去,躲在偏门外,等着猎物上钩。
……
年少的皇子们反复将李谦捞起再丢下,发泄完后,还往李谦身上踹了几脚。
“不是死了吧?”胆小的皇子见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些慌乱。
较为年长的皇子亲自探了探李谦的鼻息,语气轻松地对其他人说,“没死,还在出气呢。他只是昏迷了。”
教训完李谦,皇子们怕身份暴露,趁早离开了冷宫。
却不料,刚走出偏门,就听到……
“你们在做什么。”少
女那带着责问的声音响起,吓得本就心虚的几人心中一悸。
他们转头循声望去,门后角落里竟站着个格外美丽的少女。
她那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柔顺,倾城绝绝的巴掌脸上,美目潋滟,明明纯真得很,却能勾起男人最龌龊的欲念来。
她正用天真娇俏的目光望着他们,又将目光投向他们身后的冷宫场院,樱粉色的唇勾起令人胆寒的讥笑。
“你们的运气真不好,我全都看到了哦。”
说这话时,她依旧是一脸单纯,用最善意的语调,说着极尽威胁之意的话。
几个年少的皇子中,最大的也才十三岁。
他们都不受宠,做了坏事被人发现,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人灭口。
反正,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晓,告到父皇那儿,他们就完了。
他们几个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瞬间达成某种默契。
慕辞看出他们在想什么,用一种极其无辜的眼神望着他们。
“你们想杀了我吗?那也太愚蠢了吧。”
皇子们纷纷看向自个儿的侍卫,侍卫年长,早就通过少女的衣着打扮,看出她身份不一般。
他们起初按兵不动,现在真的接收到命令要动手,却突然被人隔空点了穴位。
皇子们正要开口催促侍卫,一道黑影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少女身后。
那人戴着半张面具,眼神无比犀利。
千锤百炼的杀手们,身上都有股戾气,普通人很容易被震慑住。
皇子们哪怕再不受宠,在宫里,也都算是娇生惯养的,没几个能对上裴护那威慑力。
他们不由自主地抱成一团。
那最为大胆的被推到前面,硬着头皮冲裴护嚷嚷。
“放、放肆!大胆奴才,见到本皇子,还不快快行礼!这儿是皇宫,到处都是禁卫军,你……”
慕辞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低笑道。
“做坏事的小孩被发现,会有惩罚哦。
“阿护很厉害,要是你们不听话,他一招就能杀了你们。
“那么,你们要听我的话吗。”
她笑眼弯弯,像是在对他们循循善诱。
胆大的好面子,毫不犹豫地反击。
“就你也敢威胁本皇子!还要我们听你的话,你算什么东……啊!”
话音未落,一片叶子从裴护指尖飞出,犹如一支利箭,直飞向他耳际。
旋即,一撮头发被削落,轻飘飘地掉在地上。
叶子尚且能够削发如泥,可见出招者内力之高。
那皇子呼吸一窒,后面没说完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裴护这么一番警告后,无人敢再反抗。
而慕辞对他们的惩罚则是,要他们去把慕卿卿的猫偷出来。
哪怕他们再不情愿,也得乖乖照办。
谁让他们落下了把柄呢。
说来说去,这都要怪李谦!
可怜的李谦没扛住折磨,暂时晕了过去,并不知晓偏门外发生了什么,又被记恨上了。
他被无情地丢在井边,瑟缩成一团,全身发抖。
是以,裴护将他扛起来带走时,他也没有半点印象。
不知过了多久。
迷迷糊糊中,李谦听到了一阵柔软的呼唤。
“姐夫……姐夫你醒醒……”
他下意识地喊了声“昭阳”,睁开眼,却发现是个不同于慕卿卿的美丽少女。
刚从昏迷中清醒,李谦恍惚了几息,才意识到,面前的少女,正是昨日才回皇城的安阳公主。
紧接着回忆起的,便是昨晚她给自己的拥抱。
此时此刻,她正用一种关心的眼神望着他,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惹人心疼。
这般娇软美丽的少女,连
皱一下眉头,都令人不忍。
突然,脑海中又浮现慕卿卿那张笑容灿烂的脸。
想起心尖尖上的昭阳公主,李谦彻底清醒。
他猛地坐了起来,不止瞧见安阳公主,还瞧见了她身后的黑衣侍卫。
那侍卫站着,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让他十分不自在。
“公主,你怎会在此?”李谦哑着嗓子问。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下朝后,有人绑了他,狠狠地折磨了他一顿。
“我入宫拜见父皇母后,正要出宫呢,就看到姐夫你晕倒在这儿了。”慕辞毫不设防地冲他微笑,看着就很贴心。
“姐夫,你一定是昨晚没睡好,太累了吧。否则怎么会晕倒在这儿呢?还有啊,你身上怎么湿了啊,是不是掉进御河里了?”
为了不让李谦起疑,慕辞让裴护将李谦搬到了出宫必经路边。
李谦当时被蒙住了眼睛,并不知道自己被绑去了何处,只知道那地有一口井。
看到自己所处这地,心里有些困惑。
这附近是没有井的,极有可能是那些人折磨完他,又怕弄出人命,就将他丢到了这儿。
安阳公主正巧路过,这才救了他。
他对自己的推理深信不疑,虚弱地起身后,朝慕辞道谢。
慕辞看上去温顺乖巧,和他记忆中那个歇斯底里大喊着要他去死的小公主大相径庭。
既然碰上了,三人便一起往宫外走。
然而,快到宫门时,慕辞突然叫住李谦。
“姐夫,其实我骗了你。”
李谦脚步一顿。
“公主骗我什么了?”
少女咬了咬唇,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说。
她那双眼睛似小鹿那般清澈,看不出半点撒谎的痕迹。
“我……我看到是谁把你丢到了路边。”
闻言,李谦蓦地一怔,瞳孔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