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群星黯淡时分，秦越飞身落在将军府归云院书房的花窗前。
守在廊下的春华被惊动，立刻警惕地握着短剑冲上来，但发现是秦越后，她便收了兵器。
顾明姝不知道秦越就住在隔壁，可她们这些底下做事的人是十分清楚的。
近来很多事情多仰仗秦越周全。他对顾明姝，绝对不会有恶意。
但春华还是拦在秦越面前不让他进去。
她小声道：“王爷，小姐还在里面整理文稿。陈大人说了，不能让她看见您，您若实在想见，不如就暗中悄悄看吧。”
秦越却早已透过窗户看到顾明姝，简单道一句：“本王自有分寸。”便绕开春华直接推门而入。
“王爷！”春华焦急地追上去，但进屋就看见顾明姝睡着了。
她紧绷的心弦顿时松了，可这心弦也就松了一半吧，秦越又给她绷回去了——
只见身高腿长的男人瞥了眼被她家小姐压住的图画与文字，然后就直接把趴在桌上睡的小姐抄进怀中打横抱起。
春华大惊失色：“王爷！陈大人说，您不能……”
秦越眼神凌厉地看了她一眼，让她把后面的话都憋了回去。
要是别的蛊，秦越确实可能没有陈冲懂，但同心蛊，他还是有几分经验的。只要子蛊宿主不情动、心动，就不会诱发蛊毒。
她睡得人事不知，自然不会发现抱她的人是谁，又谈何情动呢？
要是被蠢丫鬟把人闹醒了，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好在春华还不算太蠢，接到眼神愣了会儿后，便主动领路，带着秦越直接去了将军夫人寝屋里的碧纱橱。
这里本来就是顾明姝偶尔住的地方，今夜她入归云院做事，暖风便早早就碧纱橱收拾好了。
只是见秦越抱着顾明姝进来，暖风与翠微这俩贴身丫头也还是吓了一跳。
秦越把人放下后，却没有走，只是坐在床边看她。
这些日子，他顾虑着她体内的蛊虫，一直不敢亲近，如今她熟睡了，反而成了他的机会。
暖风本来心里还怪春华怎么不拦着点这尊佛，但现在看秦越盯着顾明姝的眼神，就忽然想起了话本里常出现的一句话：有些事，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她叹息了一声，便做主将翠微与春华都带出去了，只留秦越与顾明姝独处。
春华懂得暖风的意思，出来后还顺势给屋里的人带上了门。
翠微却有些着急：“暖风，咱这样放任王爷能行吗？万一小姐蛊毒发作……”
“你放心，王爷比咱们更紧张。一会儿就出来了。”暖风淡淡道，神色却不是很欢快。
翠微皱眉：“暖风你最近怎么了？怎地一日比一日惆怅，你有什么心事吗？”
“小姐眼下正是需要休养，更需要大量时间找解蛊方法的时候，结果却因为别的事忙成那样，你难道高兴得起来吗？”暖风皱眉，有些责备她的不懂事。
翠微歪头想了想，道：“但你又不可能劝动小姐不要管前线的事，所以你愁有什么用呢？”
暖风更丧了：“正因如此，我才更愁啊。陈大人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若是小姐掌握不了蛊术……”
“可陈大人也说小姐是天纵之才，一定能及时学会的。”春华打断了暖风的话。
暖风却更了解顾明姝，看这几日顾明姝看蛊术书时候的表现，就知道她学不进去。她看蛊术书的表情，和当年看《女德》、《女诫》时候是一样一样的。
翠微道：“暖风，你劝不动小姐，也不能替小姐，不如还是开心点，这样她到你心情也会好一些。整日里愁云惨淡地，没见小姐都不怎么爱叫你在跟前伺候了么？”
暖风会想了一下，脸上逐渐出现了“如遭雷击”的表情：原来小姐是烦她了么？
这时候，秦越终于从碧纱橱里出来了。
“你家小姐最近具体在忙什么？事无巨细都报给本王吧。”
暖风和翠微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说。
秦越略微挑眉：“方才不是还觉得小姝身上压着的事太多，你们却不能以身替之么，怎么现在有个能替她的人，又都不说话了？”
“不管她现在用着什么掩人耳目的身份，都改变不了她是本王发妻的事实。她的事，就是本王的事。”
这时候，春华也忍不住道：“暖风姐，小姐操心的朝事，交与王爷负担些也无妨的。这样小姐还能轻省许多。”
暖风权衡许久，终于叹了口气：“那就请王爷随奴婢来吧。”
秦越被带回了小书房。来时的路上，暖风已经将大致发生的事情以及顾明姝现在要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进屋后，暖风就指了指那张书桌：“小姐整理的东西都在那边了，王爷若能替，便麻烦王爷帮忙理出一个新的消息渠道吧。”
秦越瞥了一眼桌上的图文，皱眉问：“情报路子出了问题，还是影响我军两个战场沟通的大问题，为何不上报朝廷。”
暖风道：“小姐说，因为火凤寨是我家老爷立的，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报给朝廷。若这个节骨眼上捅出去，陛下恐怕会怀疑顾家军的忠诚，从而影响整个边境局势。”
顿了顿她继续道：“小姐还说，火凤寨可以败，甚至可以没，但绝不能捅给朝廷。”
秦越深知，顾明姝的考量，是对的。
在边疆小战捷报频传的情况下，但凡庆和帝真的对顾培青有信任，齐铭这反复横跳大言不惭的小人现在也不至于上蹿下跳。
“你去门外守着吧，若她醒了过来，及时通知本王。”秦越说着就在书桌后坐下了。
不过，他看着看着，之前紧锁的眉头就舒展开来了——
顾明姝整理的信息十分仔细，也考虑的十分周全。秦越一看就知道她不仅在防着戎人和宛人，她还防着齐铭所率的拜月旧部。
小姝若真怀疑火凤寨的背后是齐铭搞事，那她就绝不可能考虑齐铭了。
念及此，秦越心中堵了半天的那口气，终于散了个干净。
他又翻了翻她选出的备用人名单之后，就提笔开始增删其中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