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楼事件过去了一天,云老太妃才从昏迷中醒来。
她并不知道自己中了迷烟,还以为是最近被顾明姝的药膳调理得好,所以睡得安详。
一听陈嬷嬷报告听雪楼事件,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缓了好一阵,这才怒道:“反了他们,翅膀硬了,丝毫不把我放在眼中了。”
陈嬷嬷给云老太妃喂了些水,轻抚着她的背,小心翼翼道:“娘娘,云侧妃已经被送去大理寺了。”
“什么?噗……咳咳!”这一下,云老太妃真真差点气昏过去。
陈嬷嬷一边帮她顺气一边道:“娘娘您快消消气,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将人捞出来呀。千雪虽然鲁莽,但这些年也着实帮着做了不少事。万一……”
云老太妃闻言,却斩钉截铁地说:“放心,有些事她便是死了,也不敢抖。不过,确实也该捞。”
说着,她沉着脸往怀中一掏,掏出一个骨哨递给陈嬷嬷,让她吹响哨子。
哨音刚落,门外黑影一闪,眨眼之间,一名穿着黑赤色影卫服饰的威武男子出现。
“去梧桐苑,把顾明姝给我‘请’来。”云老太妃喝令道。
“是!”影卫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口。
“你让人去把越哥儿给我喊来。”
良久,秦越缓缓而至。
进了安和堂,见云老太妃并未坐在椅子上,而是杵着拐杖站立在堂中央,活像一尊雕像。
“孙儿给奶奶请安!”
“是老身该给你请安。”云老太妃哐当一声将拐杖扔在地上,真就做出要跪地请安之势。
秦越早就猜到老太妃一定是因为云千雪的事而招他来,心中早想好了如何应对,他急忙双手一伸将她托住。
“奶奶,孙儿有什么错请奶奶尽管责罚,孙儿不敢有半句怨言,奶奶万不可这样。”秦越道。
云老太妃怒哼道:“你还认我这个奶奶?那我问你,你云姨犯了什么天地不容的错,你问都没问我一声,就把她送去大理寺了?”
秦越镇定自若,“云千雪监守自盗,盗取御赐之物典当,按照大昭律令,这必须送至大理寺审判治罪。孙儿现在是大理寺少卿,岂能因为她是先王侧妃而纵容包庇。”
云老太妃气急冷笑,“你现在出息了啊,居然当上大理寺少卿了,还拿你云姨开刀,好一个大义灭亲,你真是我大昭好儿郎,好榜样!”
秦越低头不语。
云太妃哼道:“怎么,没话说?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顾明姝在暗中捣鬼。自从她嫁入我们海陵王府,王府上下就鸡犬不宁。你是被她迷惑了心智,先前只是违抗风俗让人笑话,现在居然是非不分直接对亲人动手,你要不要让她把我也送去大理寺?”
“奶奶息怒。这事和王妃无关。将云千雪送去大理寺,也是我的决定。是云千雪自己犯罪,这岂能怪到王妃身上?我们不能是非不分。”秦越不急不缓的说。
云太妃见秦越竟然不断维护顾明姝,处处顶撞她,更加气恼,“你今日是要和我撕破脸是不是?”
“孙儿万死也不敢行这种大逆不孝之事。”秦越道。
云太妃看着秦越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冷声道:“既然你意已决,那我也没办法。你疼你的王妃,我也疼我的侄女。你若是想再见到她,就把你千雪给我弄出来。”
秦越抬头正对着云太妃,不惊不躁,“奶奶,容孙儿说句实话,您派出的那些老影卫,根本不可能进得去梧桐苑。”
“你说什么?”老太妃气得向后趔趄了两步,亏得被秦越急忙扶住,这才没有摔倒。
秦越道:“明姝身边那十二个丫鬟,水平并不比您的老影卫差,甚至更高一筹。现在的梧桐苑,就跟铜墙铁壁一样,根本无人可以硬闯。”
云老太妃失去了底牌,顿时气的面色苍白。
秦越有备而来,立刻掏出一粒丹药喂给老太妃,强行稳住她的心气,不至于气血冲脑。
云老太妃缓了半天气,心知这次来硬的是不行了,转而让秦越扶着她坐下,执着他的手,意味深长的叹息道:“越哥儿,你是奶奶的心肝宝,奶奶也不想与你为难怄气。可那毕竟是你云姨。”
秦越正色道:“奶奶,您知道云千雪卖御赐之物是为那般吗?她是拿钱去外面养了男人。亏得孙儿得圣上器重,暂代大理寺卿正职,可以不公开审判,要不然,您说我们这海陵王府,还有何脸面?”
秦越说得也语重心长,他无心在此事上和云老太妃斗气,便将事情往实说,想着老太妃定然会理解。
没想到,老太妃却再度生气起来:“你凭什么这么说千雪?顾明姝心机重着呢,就算真有此事,也一定是顾明姝挖坑蛊惑你云姨。你父王刚纳她不久就不幸离世,你千雪守寡半生,日日为王府操劳,以前都没事,怎地顾明姝一嫁到我们王府就有事,你还不明白吗?”
说罢,云太妃抹了一把老泪,抚着秦越的手,道:“你也看见了,她顾明姝醉心权势,善使心机,可千雪心地纯正善良,哪里会想到顾明姝为了权势而刻意炮制冤案陷害她?”
“越哥儿,听奶奶一句劝,家丑不可外扬,你再怎么私密审判,总要上卷宗的。赶紧把人放回来,就算要处置,也在家中办。奶奶向你保证,她若是果真犯了错,我第一个不会轻饶了她。”
秦越义正言辞:“奶奶,倒卖御赐之物,这是藐视天威,已经不可能私了。我们海陵王府,已经有人错了,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云太妃本想怒骂,却还是强忍了。
强的用了,闹的也用了,秦越还是定海神针一般纹丝不动,那就只能哭了,哭得他不厌其烦心软。
云太妃老泪纵横,更咽道:“我辛辛苦苦将你父王拉扯大,没想到却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父王走后,你娘亲不管事,家里风雨飘摇,是我带着千雪夙兴夜寐,苦苦支撑,才让你有搏回亲王之位的机会。你就当可怜奶奶,抬抬手让你云姨回来,让我过个安逸的晚年吧。”
云太妃这一番苦情,说得秦越也是眼中阵阵泛酸。
“正因为这样,我才越要为了海陵王府从重从严处理云千雪,追回所有被挪用的御赐之物,将功补罪。王府可以丢脸,但绝不能忤逆皇帝。”秦越顿了顿,道:“您是宫中出来的,皇帝要求某一年后所有御赐之物,皆不许外流,此事您应该清楚的吧?”
云太妃闻言,神色闪了闪,没有接话。
秦越表情不在那么正义凛然,而是换上比云太妃还苦口婆心的态度:“奶奶您会安享晚年的。我会找听话懂事的人来伺候您。
说罢,秦越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锐利起来,“但王府管家事宜,必须要给王妃管。只有她尽快成长起来,管理王府内务,您才能安享晚年,我也才能不辜负您和父王所爱,在仕途上有所作为。”
云太妃拉着脸,闭上眼睛,静坐了好一阵。
她知道,无论是情是理还是法,秦越的说辞都无懈可击。这事已经覆水难收,定然会被他办成铁案、要案,她已经左右不了,只能改变主意。
“你然如此,那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若是还不答应,我今天就撞死在这里。”
“奶奶请说。”
云太妃道:“你云姨可以死,但是绝对不能曝光她有奸夫的事。你父王逝去多年,不能再戴一顶绿帽。”
秦越犹豫不语。
云太妃眉眼一凛,厉声道:“怎么,难道这点小事也不行吗?”
秦越急忙道:“行。就听奶奶之言。”
其实,秦越本就没想过云千雪的事情上公开审判出轨养人之事,所以才直接把人送去了大理寺。
这倒不是因为脸面,而是曲明其人,他另有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