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姝与秦越这一架吵完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就回到了之前有点疏离的状态。
但两人之间的氛围要说没变,又明显不同了。
顾明姝心有忌惮,怼人相对地没那么肆无忌惮了,而秦越很少看到如此低眉顺眼的顾明姝,觉得又新鲜又满意。
顾明姝虽然不太愿意,但此事也不是全无好处。
秦越待她好,府中势利眼的丫鬟仆妇小厮们,在她处理杂事的时候,就会忌惮一些,安排什么事情让他们做,他们出幺蛾子的几率也会小。
如此一来,倒是节省了她不少时间,甚至都有机会乔装了亲自去看看自己待开张的药铺,以及齐铭亲自准备的,即将能投入使用的制药坊。
东边彩虹西边雨。秦越每日在府中时间就那么多,常去梧桐苑,自然也就不去兰苑了。
阮媚娘没想到只是一起吃顿饭而已,顾明姝就能又把秦越勾回去,扼腕郁猝的不行。
她作为一个想拿下的男人从未失手过的花魁,实在忍不了这种奇耻大辱,于是又开始殷勤地曲线救国——去巴结安和堂的祖宗。
晨昏定省自不必说,还兼着吹箫解闷,起舞悦心。
云太妃对阮媚娘的目的,心里跟明镜儿似地,恰这几日,顾明姝加紧收权让她不快,于是便顺水推舟了。
“媚娘啊,你乖巧懂事,奶奶很是喜欢你。可惜你终究只是个侧妃。想起这点,奶奶就觉得颇为遗憾呐。”
阮媚娘急忙道:“媚娘能嫁给王爷,能在奶奶膝下孝顺,已经是上天对媚娘最大的恩赐了,不敢再奢望更多。”
云太妃轻抚着阮媚娘的头,叹道:“她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咱海陵王府也不会现在这般鸡飞狗跳了。”
阮媚娘眉头微微一蹙,心中却是暗喜,她知道云老太妃这是在骂顾明姝呢。
“王妃姐姐是将军之女,家中兄长,也都是能文善武之人,是大昭栋梁。她自小在那种环境中长大,所以性子比较刚强。可姐姐毕竟是出身名门,守礼懂节,是媚娘所不能比的。”
云太妃撇撇嘴,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此女也是厉害。
“媚娘呀,奶奶是个爽快人,最不喜欢弯弯绕绕了。我知道你其实想我帮你复宠。但越儿最在乎的,其实还是他母亲楚王妃。顾明姝能得她母亲青睐,才是她盛宠不衰的源头,你可知道?”
阮媚娘当然知道。
若不是当初在敬茶的时候,顾明姝就为楚王妃开罪云侧妃,只怕秦越到现在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是,姐姐总是将嫡庶尊卑放在心间,王爷夸她明礼识节。”
云太妃冷笑了一声:“明礼识节?你信吗?真实原因,其实那日她自己也说过。是季瑶吃了她做的药膳,身体有所好转,睡得也好了。”
“小越这些年为了他母亲的病,不知请过多少名医,但都不见效。如今有个能缓解他母亲痛苦的,自是要捧在手心了。”
阮媚娘一脸的恍然如悟:“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姐姐深居香闺,竟还是个杏林高手,媚娘确实比不得。”
云太妃闻言,脸色沉了下来:“你要是惯说这种没意思的话,老身便不讲了。出去,就当你今日没来过。”
阮媚娘顿时明白,是云太妃嫌她虚伪了。当即便笑着赔不是,又说好话哄了会儿。
直到云太妃喜笑颜开了,她才又道:“还请奶奶给媚娘指一条明路。媚娘别无他求,只求王爷能看媚娘一眼就行。”
这时候,云太妃就不说话了。
而一直站在一边的张嬷嬷,就把阮媚娘扶起来:“阮侧妃,难道太妃娘娘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既然知道人家是怎么夺得他喜爱的。要么就做的比她好,要么就让她没那么好。”
阮媚娘如遭雷击般瞪大了眼睛,一脸懵懂又震惊般地看向老太妃。
可老太妃闭目养神,仿佛睡着了。
张嬷嬷道:“唉哟,娘娘乏了。阮侧妃,奴婢送你出去吧?”
该说的都说了,她想求的也勉强算是求到了,自然不能再多留。
阮媚娘笑着告退。
不过,出了安和堂之后,张嬷嬷又小声对阮媚娘道:“阮妃娘娘,您别怪老奴多嘴。我家娘娘是真心喜欢你才与您说这些的,但这些话好说不好听,您懂吧?”
“嬷嬷放心,出了这安和堂,我自当守口如瓶。”阮媚娘道。
张嬷嬷点点头:“太妃娘娘一直夸你懂事明理,果然如此。”
顿了顿,她忽然又没头没脑地补充了一句:“楚王妃在西山寺调养,用的也还是顾明姝给的药膳方子,您若想努力超越,不妨在这上想想办法。”
阮媚娘侧目看着放在她肩上的那只皱纹满满的手,心中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这,应该就是老太妃的意思了。
*
夜阑人静。海陵王府,兰苑内,窗户纸上,映照出两个站立的人影。
阮媚娘面前,一个高大孔武的黑衣人,半解面罩,恭敬而立。
此人正是之前刺杀顾明姝不成的阮鸿。
“上次的事……若不是半路杀出个夜天子救了她,也不可能失手。”
阮媚娘对秦越说阮鸿是她哥哥,但事实并非如此,他恭敬惶恐的态度,分明是阮媚娘的下属!
“够了!”阮媚娘怒目横扫,气势凌人,半点没有在秦越面前的娇弱之态,“我只看结果,不听过程。失败了就是失败了。”
“小主息怒,属下知罪。”阮鸿不敢辩解,躬身致歉。“小主这次召属下来,不知有何任务?”
阮媚娘冷眸凝霜,气息沉长,显是有极大的恼心事。
“我要你潜进西山寺,在楚王妃药膳里动手脚。记住,一定要做得不露痕迹,让人查不出来。再闹得像上次那样,自己提头来见。”她语气森冷,目露凶光。
阮鸿眉目一凛,面露难色,“西山寺看守严密,怕是……不容易。”
阮媚娘狠声道:“我召你来是让你汇报问题的吗?我是让你解决问题。”
阮鸿低着头,不敢作声。
阮媚娘道:“楚季瑶在西山寺并非疗养,而是被监禁,那守卫自然森严。你自己想办法,一定要让楚王妃的药膳出问题。”
阮鸿紧锁着眉,咬牙凝思,一时间想不到对策,只能沉默以对。
阮媚娘很是嫌弃的冷扫了他一眼,“进不去,你就不会从外面着手吗?”
阮鸿急忙拱手抱拳,“属下不才,还请主人明示。”
阮媚娘莲步微移,摘下一片兰草叶,幽幽道:“就算食材西山寺内能供应,她所用之药,必定是从外面采购的。”
阮鸿眉头一展,已然意会到了什么:“属下明白了,请小主静候佳音。”
阮媚娘又严厉叮嘱几句,阮鸿这才从窗口翻出,凌空一跃,轻易越过围墙,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