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婚之后,她从未有过的眼神。
秦越语塞了好一阵,问:“你要怎么多银子做什么?”
既然他问了,顾明姝也不瞒他,直接将自己被刺客追杀,然后落进齐铭的院子里被救了一命,最后被齐铭狮子大开口要她五万两白银买命的事说了一遍。
诚然,也没全说。
比如她掉进齐铭的温泉池,又比如齐铭其实还提了另外一个置换条件,她都隐去了没说。
秦越之前就以为,她是被刺客引出府去打伤,又在十八坊被欺辱,才弄得这般狼狈。
现在听完了她遇刺逃生的全程,算是明白了,是自己想多了。
至于刚捡到她的那时候,她脸色苍白,满脸生无可恋,全然是因为——她刚刚被人讹了五万两白银,生生郁闷成那憔悴模样的。
看清真相的秦越当场无语。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这女人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顾明姝见他不说话,犹豫了一下,就把比“五”的手指折成了“四”。
“或者您给我四万?剩下的我自己凑。”
“您知道,我们将军府人多家底却薄,我嫁妆里也没什么现银的。但是齐铭就很可恶,他逼着我写了欠条,还说若明日不兑现,就要将今夜之事宣扬出去。他还说,三教九流都能帮他传消息,到时候全天下都会知道。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呜……”
“十八坊虽非本王巡防三营管辖之地,但拿一个敲诈勒索的混子,却也不难。”
“不行!”顾明姝急急道,“他说了,若你敢抄他窝,只要你一动他就会即刻散出消息去。他……他还留了我受伤时的那身衣服做抵押,撕破脸的话,保不齐也会做文章。”
听闻她衣服被留,秦越便感到了被冒犯,脸上的戾气一闪而逝。
“秦越,你出两万五行不行?”顾明姝再降了一次价,“如你所言,我是在你府里遇袭才出这事儿,怎么着你也算有一半责任,这损失咱对半开。你出一半,我自己想办法凑另一半,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已经露出了像乞食小狗那般可怜兮兮的眼神来。
秦越见过她的要强,见过她冷嘲热讽寸步不让,但如此示弱的样子……他没怎么见过,也没什么抵抗力。
他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了一方拇指大小的麒麟印来,直接交给顾明姝:“本王在汇通银桩有个私库,你持此物去见汇通的掌柜,便可随意取用私库里的东西。”
顿了顿,他又道:“这些年,都是云侧妃与老太太把持中馈,本王……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作掩饰,“私库里可能东西不多。”
顾明姝本来都打算自己承担这五万两来着。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秦越要钱,没想到这人还真的给,不仅给了,还直接交出了自己的私库!
她拿着还有他身体余温的小麒麟,整个人都愣住了。
秦越看着她小嘴微张,满脸震惊的样子,竟品出了几分娇憨来。
忍不住抬手揉了一把她头发:“傻愣着做什么?等着本王反悔吗?”
闻言,顾明姝忙不迭地把东西收进了怀里,义正言辞道:“王爷,您也不用觉得亏。您帮我这一回,来日我为您收回中馈,再追回损失,定比您这私库的银子多。”
“是。本王从未觉得亏。”
反正,他的就是她的,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呗。娶个媳妇难道还能养不起了不成?
马车进王府的时候,被深夜召来的陈琼已在角门等着。
由于梧桐苑遍地尸首即便抬干净了,血腥气怕是也未散,所以顾明姝被直接抱进了飞琰苑的厢房。
陈琼倒是利索,问明了具体情况后,一番望闻问切,便得出了一个和顾明姝差不多的结论:稍微有点失血,但无性命之忧。
他甚至都没开什么内服之药,只是掏了一堆瓶瓶罐罐在桌上摆了一排。
“这个红瓶是治外伤,这个蓝瓶是消疤痕。这个白罐子是藏伤口的,抹上就无人能看出来你哪里受伤,还有这个紫瓶,抹那藏伤口的药之前先抹这个,可以隔开治伤药膏和修容药膏,免得药性相混的。王妃,记住了吗?”
顾明姝早已经昏昏沉沉,她此时迷糊地就连陈琼都没怎么看清,哪里还记得住他说了什么?
倒是暖风拿着笔在边上速记了一番,然后拿给陈琼看。
陈琼扫了一眼就对暖风挑起了大拇指;“小丫头好本事。”
暖风宠辱不惊,经历了刺杀之事,她似乎猛然成长了许多,变得越发沉稳了。
她低声道:“先生,奴婢观这些小药瓶都不大,但小姐身上的伤口,足有六七十处之多,会不会不够用到痊愈?”
陈琼虽是医者,但非必要肯定不会完全检查顾明姝的身体,此时听到伤口竟有六七十处,也是为之一震。
“竟有这么多?都是她手臂上那样大小的伤口吗?”
暖风眼圈泛红,但强压了悲痛:“是。”
陈琼看了眼已经昏睡过去的顾明姝,心中对这个女人多少有了一些改观。
六七十刀,即便是小伤口,也是很磨人很痛苦的。换了别的闺秀,只怕吓也要吓死了,她竟然还能囫囵个儿地死里逃生,着实有点本事。
“先用着,我三日来送一回。有些药材炮制需时间,药效也就几日,给多了也无用。不过你们用起来也不必省,若是提前用完了,让你家王爷来陈府知会一声就行。”
“多谢先生。”暖风端端正正地朝他行了个大礼。
陈琼摆摆手,背起自己的小医箱就出门去了。
彼时,秦越换了身衣裳,匆匆追上了陈琼:“人如何?”
“小伤多,大伤没有。吃了点苦头,但无性命之虞。”陈琼说着,又将之前吩咐暖风的那些,与秦越也说了一遍。
得了好友准话,秦越这才算真的松了口气,他也不说什么感谢之类的话,只是道:“听说你前阵看上了岭下一块药田,对方却迟迟不肯转让给你,是吗?”
陈琼闻言一愣,然后赶紧摆手:“别别别,兄弟你别这样,我想要那药田是不假,但坚持却也并非只是为了药田。您可千万别仗着王爷的身份,去威逼利诱或者重金收购哈。而且……”
他回头指了指顾明姝躺的房内:“不过小事一桩,你不必放在心上,回头请我吃饭就行。”
秦越一直将人送到了府外,便折回了飞琰苑的厢房。
暖风和翠微还守在顾明姝床前,他便道:“你们去休息吧,本王来。”
两个小丫鬟却没动,暖风道:“王爷,明日还要回门,您也好好休息吧。奴婢和翠微轮流守着小姐就行。”
秦越皱眉冷冷地看着她们:“呵,刺客面前护主不力,倒是有胆儿跟本王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