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主群维权的事情闹得挺大。
作为业主群中的二百分之一, 路楠本也该参与的。
但是年后，公司和工厂事情太多，除了去年年末敲定的连锁酒店下了大订单之外, 还有不少新客户打样、试单。
有什么事情能比赚钱还重要吗？
没有！
所以, 路楠只能在精神上支持维权的邻居们，并且愿意配合他们的行为, 暂缓办理交房手续。
至于他们商讨着要在周末约上房开、相关部门面对面地谈谈的安排，路楠干脆全权委托给母亲黄女士了。
别看黄女士在家里呼呼喝喝、总是大声小声发脾气，但她这么数十年来对外一直都是客气、体面、有礼貌的, 再加上这两年她给好几家小企业兼职会计做账，接触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对外更是多了几分心眼, 并且说话的艺术也得到了提升。
路楠觉得，把房产维权相关事宜交给亲妈挺好的，除了可以为自己分担事情之外, 还可以让亲妈转移一下注意力，别再给自己安排相亲了！
过年期间, 路楠实在是推脱不了，去见了两位相亲对象。
其中一位是黄女士给做账的贸易公司老板。
他其实先前就表露出对路楠有点意思, 不过路楠四两拨千斤给圆回去了, 没想到人家用了曲线救国的方式, 打动了黄女士。黄女士巴巴说的时候，路楠琢磨：这个点，年终奖还没发吧？得, 去见一见，说说清楚。
对这样的人，就得既委婉又坚定地拒绝对方, 尽量不伤和气。
对方看起来是个挺要面子的人，前后被路楠间接拒绝一次、直接拒绝一次，便偃旗息鼓了。
不过路楠也拿捏不准亲妈来年还能不能在这个贸易公司兼会计兼得顺利。
【总不能为了老妈兼职的几千块钱就把我赔进去。年前这一次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大不了，就再帮老妈找一找其他‘东家’吧。】
幸好另外一位相亲对象没有那么难缠，不然路楠这个年可能会过得很怄。
第二位相亲对象不仅不难缠，还有趣得很，他是路楠大舅妈娘家那边的亲戚，姓黄，是一位美术老师，平时喜欢二次元文化。是个死宅，既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交朋友，三十多岁了，一个人过得快乐无边，就是家人着急。路楠的大舅妈临危受命，打听到她侄儿的要求是：长得好看、性格有趣、技能多样……最后一个喜欢动漫被路楠舅妈强行划掉了。
路楠舅妈和黄女士诉苦，黄女士一听：高中老师！工作稳定，工作量小！本地独生子，有房无贷，挺好挺好！
于是路楠大年初二就被恳求着去第二次相亲。
她坚定say no
但大舅妈心眼子一向多，估计特意去和路楠阿婆透了口风。
阿婆懂的不太多，但很为三十多的外孙女着急，且对老师这个职业有天然的好感。
遂阿婆也眼巴巴地看着她，并偷偷和路楠说，已经为她买了好几个金手镯，就等以后给她当压箱底的金器……
路楠心头一软，答应了。
不过，路楠答应这次相亲，另外还有个原因：她心情好。
听秃头阿叔说，年前路父和文爱林大吵一架，文爱林和她姐姐回来了，而路父今年过年过年则是在疆省过的。
初二中午收到父亲短信，说初三的拜年扫墓得改期到初五，恰好证实秃头阿叔所言属实。
【芜湖，可不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么！】
【没有亲眼见到他们撕起来，我还挺遗憾的。】
当年路父和文爱林，一个图对方年轻貌美（存疑），一个图对方事业有成。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年轻的不再年轻，有钱的不再有钱，曾经的激情褪去，还剩几分真情呢？
他俩虽然没有领证，但是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在，未来的牵扯少不了。
路楠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静看着他们的报应就好。
说回这位相亲对象美术老师！
路楠对二次元的了解虽然不多，但是她之前为了调节心境障碍，发展了很多兴趣爱好啊，不管是滑板还是赛车，都是黄老师想尝试却一直没敢去的，而且路楠还兼职写网文！
黄老师对路楠的印象更好了，对着路楠，都能说上半小时的话，不像是面对其他相亲对象，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或者说了一堆，对方根本不感兴趣。
路楠和对方吃了一顿饭，还约了一次卡丁车（黄老师只敢循序渐进玩这个，且余安市没有标准赛车场，只有卡丁车）。
结果发展成了饭友和玩友！真丝毫没有男女暧昧之情的那种！
路楠可不敢保证之后再去见的相亲对象会像这两个这么好打发。
【还是给老妈找点事儿做做吧。这维权，怎么也得半个月一个月的！】
【等维权的事情忙完，还可以让老妈帮我盯装修，这么一杆子，支到四五个月之后！完美！】
其实，到了黄女士这个年纪，被子女需求对她来说是一件让她觉得很踏实的事儿。
因为逐渐老去的他们会开始担心，他们是不是不再是子女的依靠，反而成了子女的负累。
一生要强的黄女士不会说软和话，更不可能对着女儿袒露自己的软弱。
而敏感的路楠虽然察觉到母亲有此类情绪，却不愿意再如从前那般无限度地容忍、什么事情都自己扛。
早就不再对父母的慈爱抱有幻想的路楠十分潇洒地与他们保持不近不远的关系，将全部身心放在赚钱上。
最近的新客户新订单猛增，路楠在敲定了新订单、收到定金之后，立即着联系市内同行，其中大多数是路父老友。
路楠的目的很简单：短时间内新增了这么多客户和订单，她这边是无法完全消化的。与其让生产线连轴转，还要担负着不能及时交货的风险，不如把一部分单子放出去做，既减轻了原材料压货款的成本，又加快生产速度，无形中还可以提升自家工厂公司在市行业协会内的地位。
虽然与老狐狸们谈判很费心力，不过因为双方都对生产成本一清二楚，所以双方其实无非是磨着最后一个两个百分点，只要谈成，后续生产就很顺利了。
随着路楠生意越来越红火，以及几次相亲无疾而终……终于还是有吃饱了撑着的人说她太过要强了、眼光也太高了，什么人都看不上，恐怕原生家庭对她的负面影响很大。
路楠没有亲耳听到，不过老狐狸们欲言又止却不再为自家小辈牵红线的神情已经告诉她了。
与其说是‘情场失意，钱场得意’，路楠更愿意相信，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者说，她偶尔也有贵人相助。
……
自年底开始接洽、年初准备打样、春日谈成合同的这批新客户中，有几家是川省的，有酒店、有学校、还有贸易公司。
川省到余安拿货，运输成本可要比距离他们更近的粤省高一些。
路楠想了想，也别发什么信息了，来来回回拉拉扯扯的，半天说不清楚。
她直接给陈骁打了个电话。
对方很痛快地承认：“是，我和一些恰好有纺织品需要的朋友提了提你的公司名字。”
陈骁知道路楠公司名字的事儿不奇怪，因为上次坐陈骁的车，尬聊阶段，陈骁问问过一嘴，路楠也顺口答了。
而按照陈骁的性格余处世，即便是随口闲聊的内容，也不会轻易忘掉。
这一点，路楠还是和他学的。
既然想知道的事情这么快就有了答案，路楠便落落大方地说：“谢谢骁哥。”
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为什么不呢？
仔细说起来，那天自己可是帮对方避了一场车祸呢，陈骁要是只送她去机场，没有后续答谢，她才会觉得奇怪。
只不过现在这份答谢比路楠以为的实物要更贵重一些。
她自认为也不是承担不起的！
毕竟陈骁介绍的客户在自己这边询价下单都是按照正式流程走的，也不是每一个都谈成了的。
这不正代表了自己最终能够拿下订单，靠的不是人情而是实力么？
当然，路楠还是很感激对方给了这样的机会。
“回头您来余安，我请您吃饭吧。”路楠说的是客套话。
陈骁认认真真地回答了她的客套话：“好。”
……
路楠是被热醒的。
【停电了？还是空调坏了？】注1
六月中旬，梅雨季刚过，气温已经一日高过一日了。
路楠透过厚实的亚麻窗帘，看见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她眯着眼看了看手机，确定刚才黄女士肯定又偷偷来关了她房间的空调——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
【看来装修进度得加快，明年我就再也不会被偷偷关空调了！】
既然被热醒，今天要出差的路楠干脆就不睡了。
鉴于去海临出差多次遇到交通事故，路楠现在也不逞能，带着司机程师傅和新招的女秘书一起——还清不合理债务，也置办了房产，该把身边工作人员配齐，这才有点老板的样子啦。
路楠来参加纺织品省行业协会举办的招投标会，上午唇枪舌剑地和同行们斗心眼，才下电梯准备去吃饭，就看到了陈骁。
陈骁是来视察白酒荒漠省会城市视察工作并为源川酒在即将开展的‘海上丝路展销会’争取一个和国酒相当的展位。
四目相对。
路楠身边围着和她打探消息，想要避开投标项目的老狐狸企业家们。
陈骁周围是源川海临市的负责人以及外经贸组的工作人员。
隔着人群，陈骁冲着路楠颔首。
【啊这，也不能装看不见啊。】
【这是，提醒我还有一顿饭呐？他该不会以为我上次说请客吃饭只是说说而已？虽然，我真的只是说说而已的。】
【……尴尬。】
路楠回以微笑。
在香格里拉见到路楠，陈骁不由自主地想到十年前带着路楠来这里办陈列进包厢活动时的场景。
十年过去，应该是物是人非。
香格里拉包厢里依旧陈列着源川的经典酒，后来还增加了奢香系列酒。
而路楠，好似也和十年前一样，静静地站在人群中，她的笑容少了极力想要隐藏的局促，取而代之的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从容。
这顿饭，路楠到底还是还上了，时间是第二天傍晚，地点是香格里拉。
期间，路楠猜准了陈骁会提前买单，便在订好位置的时候预付了餐费。
陈骁的助理结账失败，侧头轻声与陈骁说了这一情况。
陈骁抬眼。
路楠狡黠地眨了眨眼。
……
不久后，路楠收到一份快递，是陈骁寄的。
路楠好奇地打开，里头是一个奢侈品品牌的老花名片夹（注2）——或许是上次吃饭的时候，对方留意到她的真皮名片夹已经有磨损了吧。
这可真是一分体贴的礼物。
只是不知道这份礼物是恭贺她顺利拿下那场投标中最重要的订单，还是有什么别的含义。
路楠挑眉一笑。
今非昔比，她亦非从前。
她不否认自己前天和陈骁通了个电话，分享自己拿下投标的好消息是存了试探之心的。注3
【无论这个名片夹有什么含义，如今的我都尽可以放心收下。】
